她想起了《津港旧事》杀青那天。她唯一共情的角色,也是她唯一一次在演戏时切身地爱其所爱,痛其所痛。
这是因为她有类似的情绪记忆。
所以,她演不好感情戏,是因为潜意识里,她拒绝去调动爱一个人的记忆。
看她明显被触动的样子,李唐有些明白宋苓说的“灵性”。
陈泱感情细腻,有丰沛敏锐的感知能力,但她把这些锁了起来,别人点一下,她立刻就知道哪里不对劲。
“陈泱,我可以让你加入这次集训营。”
“什么?”喜讯来得太突然,陈泱反应有些迟钝,后知后觉地,她眼睛亮起来,倾身往前,追问道:“真的吗?”
果然,情绪一激荡,她就美得很动人。
李唐目光锁定在她脸上,笑容舒展:“但我有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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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淮水湾时,已经晚上十点。
文心将行李放下,回头就见陈泱瘫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沉思。
从李唐那里出来时,就有些不对劲。她以为试镜不顺利,担心陈泱是伤了自尊,连结果都不敢问。
上了车,陈泱就让她定最近的航班回淮海,更让她肯定了内心的猜测。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生怕陈泱突然崩溃落泪,偷偷备好了纸巾。
但无事发生,除了她不同寻常的安静。
文心接了杯水,走过去递给她,问:“泱泱,你饿吗,要不要给你弄些吃的?”
陈泱摇头,喝了一口将水杯放在桌上,又躺了回去:“我不饿。你饿的话就叫外卖吧,这么晚别折腾了。”
她接过水杯时的手指冰凉,文心面露担忧,回房拿了薄毯给她盖上,终于还是忍不住安慰道:“没关系嘛,这次不行下次还会有别的机会的。”
半晌,陈泱悠悠地说了一句:“李唐同意了。”
“没同意就没同意,此处不留爷,欸,他同意了?”文心瞪大眼睛,猛地拔高声量。
陈泱被她的反应逗笑,表情也轻松起来,打趣道:“你这么意外的样子,真令我伤心。”
“那你干嘛一路都不讲话,心事重重的,害我以为你是……”
“抱歉让你担心了哦,”轻掐了一下她微微鼓起脸颊,陈泱笑意疏淡,还是没什么精神,“李唐说了些事我还在考虑,再加上,人有点不舒服。”
她侧躺着,蜷成一团,两只手摁压在小腹上,秀丽的眉宇蹙起。
文心立刻慌了神,问道:“经期要来了吗?”
陈泱的月经不规律,痛经又很严重,每到这种时候都跟打仗似的。
前几年,她为了拍戏,吞了很多止疼药,国内的国外的,后来吃药都不管用了,只能去医院打针。
最怕就是赶通告的时候突然来了,必须生忍着。有次她去参加某个平台的年度盛宴,硬撑了俩小时,人一到后台就直接痛晕过去,把文心吓个半死。
这两年,她的痛症越来越严重,已经发展到,经期一来就得停工两天,随时去医院打针。
所以当得知沈时昱为她调养身体时,比起大佬能否给她资源,文心更在意的是陈泱能否不再受这个罪。
薄毯下的身躯微微颤抖,陈泱很熟悉这种疼法,像一只冰冷的机械手,缓缓地,由松到紧地绞动每一块肉,直至鲜血流出。
勉强撑开眼皮,她轻声道:“文心,把空调打开。我记得抽屉里有卫生巾和药,你去拿给我吧。”
文心脸一白,立刻开启全面戒备的模式,“好好,我去拿。”
她将中央空调的温度调至最高,又手忙脚乱地给陈泱找东西,拿着药跑回沙发边,问道:“沈医生给你开的药呢,你最近怎么都没吃了?他的药是不是更管用啊?”
忍过一波剧痛,陈泱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吃完了,先把剩下的止疼药吃了。”
文心掰开药盒看了看,有些犹豫,“还剩四颗,都吃了吗?”
“嗯。”
吃下药后,陈泱翻了个身,只听耳边传来文心的惊呼:“泱泱,好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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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的收购谈得很顺利,敲定最终履行方案后,沈时昱当晚就乘公务机回了淮海。
从机场出来时,吴佑已经候在车边。
见两人走过来,他拉开后车门,笑容和煦地问候:“少爷这次行程倒是比计划中快。”
这么大的收购案,竟然两天就谈妥了。
“吴叔你是没见他把谈判团逼成什么样子了?”周岐夸张地指了指自己眼下的两团乌青,言谈极尽委屈,“可以说是泯灭人性。可怜我一张帅脸,被他折磨得憔悴不堪。”
吴佑有些意外,沈时昱做事稳扎稳打,很少冒进,“这么赶是因为之前工作积压太多吗?”
沈时昱没吭声,周岐阴阳怪气地说道:“这是其次,他心里记挂着佳人,自然是分秒必争。”
“那今晚直接回沂北吗?”
吴佑以为周岐说的是家人,正想导航沈园,就听后排男人淡声道:“回淮水湾。”
沈时昱仰靠在座椅上,闭着眼,两缕发丝垂荡在额际,清隽的面容也罕见的显出一丝疲惫。
他承认自己确实有些着急。
一种失序的焦躁感,从他清晨离开酒店时就非常明显,在新加坡待得越长,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想立刻回来,想见到她。
嗡嗡嗡——
沈时昱掏出手机,来电显示:陈泱。
如冰雪消融后的春水,他冷冽的眉眼顷刻便柔和下来,长指划过接听键。
“喂?”
“沈先生,我是文心!你,你能不能来救救泱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