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
我疲惫地换掉脏了的校服,清洗一番。晚餐也没有吃,往床上一倒就近乎失去了知觉。
这一觉睡得非常沉,身体不堪咒力消耗还被揍得满头是血,好在没有痛感,伤口也早随着战斗而治愈。
大概到了每天必会惊醒的午夜十二点,生物钟把我摇了起来,等待那份感官的回归……和新一份感官的失去。
撑开酸涩的眼皮,朦胧的视线将整个世界带回到我的意识中,然而就在眼前的一切不再摇晃而愈发清晰之后,我的睡意一下子飞了个精光——就在床边,窗户敞开着,纱帘在夜风的惊扰下闹鬼了那般扬着裙边。
屋子里没有开灯,但今夜的月色明亮,深蓝的天幕和幽幽银光把屋子映得像打满氛围灯的水族馆。
浅蓝色的长发披散,浑身布满缝合线的苍白青年赤着脚,蹲坐在我覆了一层泪水屏障的身上。
“……”
他一对异瞳眨了眨,神态天真如懵懂孩童。
“晚上好。”
从这声问好听得出他没有攻击性的慢悠悠的腔调,音色却让人觉得如有水雾淌过耳朵,浑身泛凉。
我扭头看向墙上的挂钟——这只钟被我调试的非常精准,看来逐渐更准的是我的生物钟,还有三十秒。
所以,每天睡觉都要给自己支起泪水屏障防蚊虫叮咬,这次反倒派上了用场?
我没有接话,虽然很可能半分钟过后就没办法发出声音了。但我还是尽力忽视了半夜爬窗搞夜袭的咒灵。
怎么回事?他这是什么意思?半夜爬进来蹲在我身上看着我睡觉干嘛?搞刺杀吗!刚刚我确实睡得死沉,也没有想过防备他的事情……假如真的就这样被干掉了,那我也太逊了!幸好有给自己做蚊帐的习惯。
可是,这家伙难道还没被打怕吗?我都把他压着打,从人格和生存态度上否定羞辱他了,怎么还跟上来了,咒灵就没有尊严的吗?
他真是……好奇心害死猫,再加一句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暗夜里,我们短暂地对视。真人已经不复之前的狼狈模样,看上去又活蹦乱跳了,想必用无为转变治愈自己这种事于他而言轻而易举。
尽管绝大部分的力都被泪水屏障承接着,可我还是觉得这家伙像只动物蹲身上的感觉很是惊悚。我坐起来,包裹全身的泪水屏障同时倾斜,手脚都抱着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蹲在那里的真人就被抖到了旁边去,一屁股摔在了床上。
不远处就是敞开的窗子和被夜风舞动的纱帘,他给我一种狡诈的野生动物入侵家宅,蹲守在熟睡之人身上伺机下手的惊悚感。
我盯着挂钟,于是他也撑着绵软的被子坐起来,回头看着正在转动的秒针。
“三、二、一。”
眼前的一切骤然消失不见。
知觉回来了——我的双腿麻木不堪,估计这家伙隔着那层神似保鲜膜的流质泪水蹲在那很久了。厮打时的伤都被反转术式给治愈,但脆弱的体质让我现在有种过量运动后的疲惫感。
终于又能依靠触觉感知到世界,疼痛也回来了。哪怕只是以天为单位,我也无法坦言自己喜欢那种感觉,它让我怀疑自己是否还是人类,成为黯的经历就在错位的大脑中时不时被记忆深海抛上岸。
与触觉的回归相对的,眼前一片漆黑。
失去视觉,还是在知觉消失又归还的时候,使得我的每个毛孔都变得比往常要敏锐百倍,不安全感在此刻抵达极限。
我把睡裙的下摆扯平,重新遮住膝盖。肩上的细带和不存在的领口令裸露的皮肤极大限度增加,在这个时节寒凉的空气中要起鸡皮疙瘩。
看来,我在【里】的日子过得比【表】要随意多了,连一件自己穿惯的长袖分体睡衣都没有争取。
我听到他的身体摩擦被褥的声音,身边有下陷的感觉,是真人换了个姿势凑过来:“你的灵魂会自己改变?为什么……好神奇……”
我望向声源处,他很小声地倒抽了一口气,像惊骇,我却没有感受到他有闪躲的动作。不清楚这代表什么,总不该是特级诅咒被瞎子瞪了一眼吓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