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雪时节,我终于第一次感知到影子咒灵被放了出来。
夏油杰接手了盘星教,他找到伏黑甚尔原本的中间人孔时雨牵线搭桥,很简单就把那个松散的团体给组织了起来。
当然现在的盘星教也更名改姓,总不能继续用着那个崇拜天元的教徒们取来的旧名字。被收编的教徒理事估计多数不会同意——不论是新教主还是新教义——但现在站到台上的人可是咒灵操术的拥有者。
我想那些普通人的结果大概是会臣服于这位咒灵之主吧。
现在他以教主的身份在咒术界和社会同时进行活动,非常低调。我猜得到他建立宗教组织的目的——募集资金收集诅咒,当然还有可以共事的人才,如果想要在诅咒师界立足,光凭他一个人是不行的。
当然,如果以杀戮为目的,光靠他一个人绰绰有余,因为现在的他有影子咒灵。
那把最锋利的剑出鞘时可以把人类、术师和咒灵平等地当成野草收割,遇上如今的五条悟也可以直接把他定为死囚关押。
有时我也庆幸它一直不见天日。
现在距离他掌管盘星教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这个老教派已然焕新,而外人却还并不知晓,它没有掀起任何风浪。毕竟一切还在筹备初期,长远的计划要从低调的第一步开始。
但他应该是终于安定下来了,至少站稳了脚跟。于是逮到空闲,在这天将影子咒灵召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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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地图,好好规划了下路线。五条悟今日出任务,而如今的硝子很宠着我,她说就算我要蹦极她都不会阻拦,只会等着我因为心脏骤停猝死后帮我收尸。
虽然我不清楚她是不是在开玩笑,如果是在说反话,那我的下场会不会更可怕……
当然我并没有心脏病,只有倒霉病。因为这个,心脏病那种东西会从我脆弱的身体上突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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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从食堂带回两杯热可可,本来是给我和硝子的。
刚告诉她我要外出,硝子就笑眯眯地将她的那一杯装回到袋子里递给我:“我请他喝的。”
“确实……杰大概会偏爱高专的食物。”
她摊手:“可他自己跑啦,半年也别想再尝一口。”
我无奈地笑,这不是有我给他送到嘴边了吗,化身外卖速递员。
我走出教室,七海大概是疑惑我的去向,三言两语从硝子那得到了来龙去脉,快走两步跟了上来。
他的表情有些复杂,抿唇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道:“希,五条说你不要轻易把自己的精神链接到那个咒灵身上。”
七海建人现在开始和五条悟共事了,两人时常有一同出任务。从此之后七海和我聊天的内容之中就包含了“五条悟”板块,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喊他“五条前辈”,看来两人相处时他颇为心累。
“好的,我记住了。”
对于夏油杰的叛逃,除了跟他知根知底的我,没有人一点也不惊讶。七海作为灰原这个夏油小迷弟的好友,得知消息的刹那更是不敢置信。
后来和夏油杰见面的那一次,他也没有打扰五条悟他们,只是站在远处看着。最后分别前和夏油单独讲了两句话,聊到最多的也是灰原雄。
他对夏油杰感到不安和警惕也是很正常的,但七海知道我可以把随时拧碎自己灵魂的钥匙交给他保管,当然明白我信任一个人会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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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两杯热可可出了高专,我直奔感知到的位置而去。距离不远,夏油杰挑了一个太阳刚刚落山的时间,断开联系这么久,他依旧记得我进化成了吸血鬼的事。
五条悟平时全方位无死角地对我进行防护,出现种种让伏黑惠意识中他的老师命不久矣的对待方式。偏偏我也没法承诺自己身体很好死不了,只能让小孩默认我是个绝症患者打好预防针。
而夏油杰在高专时不会在这方面太严防死守,我可以很随意,出去乱跑受了伤也没事,就算硝子不在他帮忙上药包扎就是了。
两侧的路灯在同一时间亮起,把夜路照明。
路上堆着前两天的降雪,有些白天太阳照不到的角落就长了冰,走上去恨不得给我滑到外太空。
我喜欢冬天,尽管很冷。首先这是友人们的生日季,其次比清苦的夏天好千百倍。
回想到之前自己掉进冰窟窿里的蠢事——一脚踩空摔进井里,整个人透心凉的同时吃了满嘴的冷雪。好在我是术师,赶紧把咒力运到全身手脚并用扒住了井壁。外边吓坏了的五条悟和夏油杰目睹雪地吞噬活人,立刻冲上来把我往上提。
从此之后我在冬天走路永远浑身充斥着咒力,不仅耳聪目明贼有劲,脚下再滑也不会摔。
我在巷子尽头看见了泼墨般绽开的暗影。
夏油杰是从我身后走出来的,像个神不知鬼不觉的邪恶反派的登场方式。可我提前听见了他踩在薄雪上的脚步声,转过身去和完全没想隐藏的他面对面。
如今也算好久不见。他完全留长了头发,一半在脑后扎了个发团,一半放下,黑发垂落在肩头披在颈后。
除此之外我看不出他有丝毫变化,身上还是穿着去年的冬装,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长高,更没有变瘦变胖。走在路上会比从前更显眼?因为气质独特又帅气被女生悄悄盯着看。
“怎么感觉瘦了些?”他见面第一句话,是忧虑我有没有好好吃饭。
我把手里的热可可拿出来递给他一杯,一路上它们都被我放在眼泪里保温,现在还是热乎的。
两个人坐在昏暗的小巷里,以影子咒灵缠绕堆叠的触肢为座。
啊,真是太反派了!我是超级大坏蛋,这是我的好朋友,杀了一百零七个人,我正和他坐在一张超级怪物做成的椅子上喝热可可。
“七海在高专买的独家热可可——硝子请你的。”我把纸杯递到他的手里。
他对我弯唇:“替我谢谢他们了。”
我握着手里的纸杯,是他表现地太自然了些,忽然才察觉到有哪里不对:“你刚刚一直跟着我吗?”
两人坐在灰色的光影之间,他狭长的眼映着远处斑驳的路灯光,也沉着黑色的影。
没道理从我身后走出来还只有两三声足音,一路都没有掩藏的话我早就发现了,我不是没有警惕心的普通人。
他抬杯尝了一口,对视时眼神含着些许眷恋:“太久没见面了。”
我点了点头。
“现在还在严重的紫外线过敏吗,胃口也不像以前好了?”
他的侧颜平静而温和,我们啜着热饮时呼出的热量就在干冷的季节里成雾,淡淡的巧克力味弥漫。
“没有的事,悟还在呢,每天都盯着我吃饭。”
“他今天有任务?”
“嗯,出差。”
我反问夏油杰的近况,问他带孩子累不累、盘星教伙食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合得来的诅咒师、教徒们是不是好管理……
他略带讶异地一句句回答着,唇畔笑意越来越浓。我说虽然不知道他当教主的形象如何,但是觉得杰一定是那种靠个人魅力就能团结很多伙伴的人。
“是那种类似于,举办净化诅咒仪式,讲经、说法、传教的工作吗?”
夏油杰拳头抵在唇边笑出了声,他点头又摇头:“聘你当教主,我来做副手吧?”
我干笑一声:“我去了只能当吉祥物吧,别说镇住场子,在台上一站都会立刻变成背景……或者连夜编写教义说大家信仰的是没存在感之神。”
听我絮絮叨叨说了好些管理学圣经,他面上又多了担忧:“你不会闲下来还在思考该怎么组织宗教吧?”
当然!十六岁就变成夏油爸爸的挚友在努力,我也得变成更全能的人才!怎么忽悠人、怎么以铁血手段镇压不听话的教徒、怎么在人傻钱多的家伙那里吸血……每天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我脑子全是邪恶计划。
洗脑,给我使劲洗脑,我们教主就是世界上最善良强大美丽动人的存在;信,都给我信,今天入教上供明天入教自带咒灵;一三五见教主打八折、二四六不提供服务搞饥饿营销……咳咳咳,总之经营这些的目的并不是杀光非术师。
积攒咒灵壮大势力,完全可以瞄准诅咒师这一群体。为我们的洗牌咒术界大业添砖加瓦,诅咒师也是必须迈过去的一道坎。
当然还有非术师这边的官方,虽然武力碾压就完事了,但真的做起来并不简单。
我这个蠢蛋什么都不会,要学的东西从这里可以一直摞到喜马拉雅山顶。
如果真的杀就完了,等五条悟学会了领域展开,带着我直接冲人老家,御三家都能立刻铲平,杀上层那些老不死一个片甲不留完全没问题。
但权力真不是随便更替的,更不是一个人就能解决的,五条悟再强一个拆成八个用也都不够。
我已经开始研究人类有丝分裂的课题了。
没有说出自己的宏图大业,但我从夏油杰的表情里就看得出他的读心术依旧在正常运转。他抬手碰了碰我的脸颊,劝慰道:“别考虑太多,现在还没毕业,每天玩得开心就好了。”
怀疑现在和五条悟在一起呆久了,我也开始被传染变成猫。不然夏油杰怎么会像安抚流浪猫一样抚摸我的脸颊和颈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