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韫的脸色惨白,一双眼眸里是掩不住的惊恐,她心跳的厉害。
章韫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却还在死死的盯着面前这个给自己投毒的凶手,“竟然是你!”
反观冯严青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深沉的紫色官袍穿在他身上,衬托着那张阴柔的脸又添了一丝妖媚。
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他弯下腰像是看戏般朝地上的章韫投去怜悯的目光,“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你们一家人应当很快就能团聚的。”
说这话的时候,冯严青明显心情愉悦,连着语气也加快了几分。
章韫准备伸手去抓冯严青的袍角,她此刻恨不得能亲手杀了面前的这个人。
冯严青在说完后,并没有打算留在这儿和章韫去说这些闲话,他转身就朝着门口迈着大步离去。
所以章韫什么也没抓住,衣袍擦过她的指尖带起一阵微风。
在眼眶中打转了许久泪花,终于落了下来。
眼见冯严青就要走出门口了,背后突然传来一道无比凄厉的声音。
章韫的脸上挂着泪,嘴角还未干涸的血使得她唇色异常明艳,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上,一张清秀的脸也因为愤怒开始逐渐变得扭曲起来,活像一个刚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她大声喊道:“冯严青!你丧心病狂的杀了这么多人是会遭到报应的!我以我的性命起誓,你要生生世世都不得好死,一生众叛亲离,终被自己所爱杀死!”
福公公跟在冯严青的身后,听着这些话眼皮直跳。
冯严青的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口,听到章韫的话后,他又转头看了过去。
沉默半响才轻笑一声说道:“众叛亲离……好啊,我拭目以待着那一天的来临。”
说罢,冯严青就转身拂袖离开了此处。
冯严青走后,章韫登时一口鲜血从嘴中喷涌而出,她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消耗完,摇摇欲坠的向地上倒去。
外面的秋荷一直听着里面的声音,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却是不能发出声音,只能呜咽着摇头。
直到冯严青带着人离开,她才被放开。
秋荷立即起身扔了嘴里的棉布朝殿内跑去。
当她跑进殿内的时候,章韫躺在地上浑身都是血,眼神空洞整个人看起来破碎不堪。
秋荷一个箭步立马冲到了章韫身边,她将章韫轻轻的抱在怀中,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颤抖的手急忙为章韫擦去嘴角的血,“小姐……”
章韫看到秋荷的时候眼神才有了一丝色彩,她从嘴角缓缓地扯出一个笑,费力的伸手够上秋荷的脸,“不要……不要为我哭泣,秋荷……认识你,我,我这辈子都很开心……我希望,希望……我们来世还做姐妹。”
“不要小姐,不要离开秋荷!”秋荷握住章韫放在她脸上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接连不断地落下,摇头拒绝。
秋荷不想等下辈子,她只想要现在章韫能够好好的,她害怕下辈子找不到章韫。
眼泪从章韫的眼角滑下,但她依旧面带着微笑,只是说话断断续续,“答,答应……我,秋荷,好……好好的,活下去。”
章韫还想再见一面她的孩子,还有薛寒山。
但是她现在感觉很累,她想睡觉了……
章韫放在秋荷脸上的手,渐渐的没了力气,倏地从她脸上滑落。
秋荷看着滑落的手和章韫紧闭的双眼,瞳孔地震大脑一片空白,她又慌忙着重新握起章韫的手放在脸上,才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喊道:“小姐!不要丢下秋荷,带着秋荷也走吧。”
今日休沐,薛寒山刚处理完公务过来看看孩子。
本来还好好待在摇篮中的孩子,霎时就哭了起来。
薛寒山只好把他抱在怀里轻哄着,但没想到怀中的孩子反而哭得愈发严重了。
薛寒山以为是他饿了才会这么哭闹,就准备放下他去喊奶娘进来,但在他弯身放孩子的时候,突然心脏一阵刺痛。
薛寒山的身形微晃,扶住了手下的摇篮。
但是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薛寒山直起身皱了皱眉头,伸手摸向心脏感受到那处传来的跳动。
虽然疼痛已经消失,可他仍旧感觉心里好像一下就变得空落落的,就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孩子仍旧在哭闹,薛寒山忽略着心头传来的异样,将门口的奶娘唤了进来。
在奶娘的安抚下,孩子终于止住了哭声,渐渐的趴在奶娘的肩头沉沉睡去。
薛寒山伸手将他抱过放在摇篮里,就坐在旁边椅子上静静的守着。
冯严青从长信宫出来后,脑中就一直想着刚才章韫那番诅咒的话,直到福公公突然开口说话,才将他的思绪拽回现实。
福公公举了举手中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大人,这个孩子……”
冯严青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喂食给野狗吧。”
福公公低头看去怀中的孩子,还不知世事就要被无辜处死,他有些于心不忍。
但又没办法,要怪也只能怪这孩子命不好,投错了胎。
冯严青交代完福公公,转身就朝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留下福公公和一众太监留在原地。
福公公伸手慢慢摸到孩子细嫩的脖颈,他闭了闭眼不敢再低头去看那双澄清无比的眼睛,随即一个用力,掐在脖子上的手逐渐收紧。
感觉到疼痛的孩子立马放声哭了起来,但福公公并没有心慈手软的停下,他仍旧往手上施力。
旁边的小太监全都转过身,不敢再多看一眼。
孩子的脸从开始的白嫩逐渐涨红,直到最后满脸青紫,彻底没了声音不再动弹,福公公才呼了一口气,放开了手。
他叫道距离最近的一个小太监,伸手将孩子递了过去,“找个地方埋了吧,好歹是皇室的骨肉,留个完整的尸体。”
被他点到的太监颤颤巍巍的接过已经没了呼吸的孩子,答应着。
福公公又想到了什么嘱托着他们,说道:“若是丞相过几日问起,就说喂了野狗按照他的吩咐办了,都明白吗!”
在场的小太监立马承诺着不会将这事说出去。
将军府。
这几日仍然时常有百姓守在将军府紧闭的大门前,骂一会儿又歇一下的,但始终没有人出来。
百姓又不敢贸然冲进去,因为那毕竟是将军府,他们不过是寻常百姓。
何况章崇德走的时候,他想到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因此留了近一半的铁甲卫守在将军府保护魏氏母子。
一提到铁甲卫的威名,百姓心中到底还是有几分害怕的。
魏氏最近四处求人让他们帮章崇德写奏疏,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来帮他们,毕竟那是通敌叛国的大罪。
大家都害怕引火烧身,所以魏氏每次上门都吃的是闭门羹。
从前门庭若市的将军府,如今门口除了那些百姓,竟再也没了其他人敢来。
连着府中不少的丫鬟小厮都仓皇出逃,害怕因为这事将他们也牵扯进去。
魏氏刚开始还有些生气,但是后来也就明白他们也不过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罢了。
索性魏氏便将下人全都遣散了,让他们另寻出路保命要紧。
倒是还有几个忠心耿耿的人不想离开将军府,魏氏只好又多给了他们一些银两,让他们赶紧走。
最后就只剩下了管家刘望一个人。
他一生都不曾娶妻,忠心守着章氏,所以将军府对他而言就是他的家。
魏氏原本也想让他走的,但是不管她怎么劝,刘望都坚持不会离开。
拗不过他,魏氏也就由着他了。
四月的天温暖和煦,院中该在这个季节开放的花竞相争放、生机蓬勃,尽情绽放着自己的美丽,一切看着都好似充满了希望。
墙角的那颗桃树开得正盛,树上挂满了一簇簇的粉红,远远看去像是一团燃烧的火。
这座漂亮的宅子,除了此刻这些花和树有着生机以外,其他各处都寂静无声透露着沉闷的气息,像是一个巨大的坟墓。
章缙安静的陪在魏氏的身边。
魏氏刚喝过药睡下,不过一会儿她就皱起了眉头,额头上开始生出一层细汗。
但她双目仍旧紧闭,手中还紧紧的抓着被子。
即便是做梦,魏氏最近也总能一次又一次的梦见章崇德惨死在西南的场景。
章缙掏出怀里的帕子,细心的为她擦去额头上黏腻的冷汗。
他轻拍着魏氏的手安抚。
章缙嘴里轻哼着一首曲子,“轻船载旧梦,明月傍枝头,君未有归期……”
这是章缙小时候魏氏经常给他唱一首歌,目的为了哄他睡觉。
婉转的曲调从房间悠悠飘出来,一阵清风将它带向更远的地方。
在章缙没注意的时候,魏氏紧闭的双目陡然滑下了一颗热泪。
魏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色融融。
章缙趴在她的床边静静睡着。
魏氏看到他熟睡的模样,顿时神色温柔,刚准备伸手摸向章缙的头。
没想到章缙突然发出一声呓语,将魏氏吓了一跳,以为是她动作过大把他惊醒了,抬起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
僵持了片刻后,魏氏并没有发现章缙有要醒的迹象,才敢继续把手放上去。
魏氏脸上带着恬淡的笑。
许久过后,她掀开被子轻轻起身,睡醒之后的嘴里还残留着药的苦味儿。
魏氏走过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刚才喝下一口,她就听到院中四周响起了兵刃相互碰撞的打斗声音。
刚开始魏氏还以为是自己睡糊涂听错了。
但是随着打斗声越来越近,魏氏猝然清醒。
她立即放下手中的茶杯,刚走到门口打开。
只见一支利箭就直直朝她射来,发出尖锐的箭鸣声。
正在跟人打斗的铁甲卫注意到了这边,“夫人!”
魏氏看着空中的箭,她瞬间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被凝固,她想躲开,可是双脚却好像被死死的定在原地,浑身僵硬像一块木头似的。
好在有惊无险,那箭偏了几分,擦过魏氏的脸射入了她旁边的门框,箭尾摆动发出震震声响。
被箭射中的门框出现了道道裂痕,开口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