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郭禾拍桌道:“你真以为元昇是只知放浪形骸的浪荡子?就你这蠢货当心被他吃得骨头都不剩!”
“就他,阿母未免太看得起他!”
元子佑瞧瞧自己母亲的脸色,阖府上下皆知二夫人是雍王生前最信任的人之一,知道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
他又巴巴地凑上前,讨好地笑着。
“阿母。”
郭禾将脸别至一旁,他跟着去到那旁,“阿母,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跟儿子说说。”
郭禾刷地冷下脸,又恢复了那套死人板子似的表情,“我只奉劝你一句,你还有你的兄长全都给我安分些!”
“兄长又怎么不安分了?”
她闭口不答,元子佑一讪,站直了身。
“阿母想公正严明,不想存私,可到底隔着一层肚皮,那元昇未必会感激阿母。”
他弹弹衣袍,“罢了,我滚回北郊修陵墓,可我告诉阿母,王府的谢宴我得参加,老师们也支持的。”
他摔门而去,堂中重得安静,郭禾微微松下肩,面上露出疲乏。好半天,侍女才敢进门道:“二夫人,现在可要就寝?”
“去准备吧,这段时间,大郎君和三郎君来我汀苑,先通报。”
“是。”
杜初月在回步幽阁的途中想了一路郭禾的话,快要到时,遥遥望见院门口立着一个小小身影,院门关着,那人就立在院墙之下,透过方格花窗朝里探头探脑张望。
“谁在那!”
紫檀呵斥道,她正因为今日元家二子对自家娘子的所作所为窝火,话一出口,凶煞无比。
那人身子一颤,吓得忙从花窗下跌出来,这一趔趄又绊到了旁边的团状灌木,人连着草泥就从那石阶上滚了下来。
紫檀过去将那人按住,再用剑柄将她的脸抬起。杜初月歪身一瞧,讶然道:“阿新?”
“娘,娘子。”
阿新因为刚才那一跤,脸上有多处擦伤,伤口血淋淋的,她却像感觉不到,还跟从前一样木木的。
杜初月对紫檀道:“先放开她。”
见阿新想用自己那身脏衣服擦伤口,杜初月赶忙过去将她拦住,递了自己的手帕过去。
“你为何会在这儿?”
“奴听闻娘子今日从野外回来后一病不起,便想着过来看看娘子。”她胡乱擦了两下伤口,把那丝绸手帕攥在手中,“原想着在窗下看一眼娘子就走,谁知。”
紫檀用手指推她额头,“你傻啊,你既然看望娘子,那我叫你为什么不应声呢。”
“紫檀,别!”
如今连浣衣房都知道了杜初月被世子扔在野外一事,还变幻成了一病不起的版本,郭禾要她树立的威信恐怕一时半会立不起来。
“你既来了,进去坐会再走,让她们帮你处理下伤口。”
杜初月迈上台阶,并不容她拒绝。
主仆几人带着阿新回了步幽阁,绿漪先取来药包将她身上的擦伤一一处理,紫檀再带她去里间换了身干净衣服。
阿新嘴上谢个不停,绿漪嗔道:“你除了谢还会说什么?!”
“奴。”
阿新挠挠脖子,确实不知说什么。
杜初月在木榻之上看着她们忙活,窗外秋霜即降,寒意袭人,木榻边的火炉被点上了,劈里啪啦,是木炭爆开的声音。
绿漪拉来阿新围坐在火炉边,教她把手伸在火炉之上,那双手有的地方皲裂,手指粗肿,被火烤得犯红。
“你这手是冻疮吗?”
绿漪问她。
阿新一窘,赶忙把手收回,“是,浣衣房人人这样。”
绿漪默默去了里间,余下阿新手足无措,将手指收得更紧,恨不得将它裁了似的。
不久绿漪从里头出来,手上拿着一盒膏药,拉了阿新的手过来,细心地为她上药。
杜初月道:“你既然有这份好心,又何苦戏耍人家。”
绿漪眼皮一掀:“娘子这话好没道理,我何曾戏耍她了?”
杜初月摇摇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你从浣衣房是怎样来的步幽阁?走的哪条路?”
“是从琅苑,王府花园这样一路上来的。”
“哦,那你回去的时候可要小心了,那边有个院子闹鬼,听说是从前浣衣房的婢女受不了管事的苛待,投井死的。”
“啊,绿漪阿姊你可别吓我。”
紫檀闻言也过来凑了份热闹,房间内几名婢女的交谈声窸窸窣窣,不时夹杂着杜初月翻书的沙沙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