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
“带她走吧,就此别过,老剑神。”
“你这话说得还真不客气。”
“彼此皆是匆匆过客,何必虚假客套。”
“还不知小友你的名字。”
“洛魂。”
……
老剑神带着昏迷中的二丫离开了,而洛魂依然留在原地,安静地养着自己几处颇为影响行动的伤,对于那远去的身影,甚至都无心再去多看一眼。
这一静养,便坐了一整日。
直至星光漫天,他才再次睁眼,一瞬间的毕露锋芒,如剑般穿刺人心。甫一睁眼,倒悬在眼中的,便是漫天星斗,明烁之间相映成趣,如同少女的眼波,令人迷醉。
洛魂有些恍惚,似乎耳畔还在回响,曾有一人对他说的——
“还想精进剑法?找老剑神就好了嘛!”
只是,这件事,的确难以做到。
他执着剑站起身,依然疼痛的身子骨四处都传达着痛苦与疲倦的信息,但他不为所动,站如苍松。只是,这棵“松树”在冬天,似乎还能掉下点什么东西?
洛魂低头,确认了那不是松塔,而是……一册手札?
他的眸子缩了缩,扭头看向了通天山的方向,沉默良久。直到双月浮现,星光渐敛,他才拾起那册手札,提剑,走向了更远的远方。
通天山不曾上,但已经见过了老剑神,甚至连向他学剑的任务,也将在未来的一小段时间里完成。
这一趟,也算是过去了。
……
黑锦醒了。
先前也不知是遭了什么手段,被强制陷入了沉睡,甚至都没有受什么伤,稀里糊涂地便昏迷了过去。若是在兰因斯,自己的魂恐怕都飞到世界尽头了,可这是诺德尔撒,所以自己还没死。
睁眼之后,所见的是一片竹林,与几间竹屋小筑。如今隆冬时节,玉峦凝素,此处竹坞琼霙悬坠,檐角冰笋参差,恍若冰晶雕就的帘栊。四围寒篁沉碧,千竿垂霜,万叶缀霰,偶闻竹枝迸裂清响,恰似瑶琴崩散冰弦。屋间石径覆雪,好比春日飘落的柳絮;崖壁垂挂冰绡,恍若仙人掷下的霜帛。
竹屋之间,有着一片片或接连或间断的池塘,如今寒日尽失潋滟。阴处结了些许薄冰,冰面如淬玄镜,倒映着竹骨霜枝的影,婉约而飘摇。偶见冻鳞潜游处,冰层下裂出几痕青玉纹,转眼又游去了未冰处,素白之中便多了抹跃动的鲜红。与之作伴的,亦有斜插冰鉴之间的残荷,梗折如铁画银钩,倒比夏时擎翠更添三分嶙峋骨相。
塘上栈道尽染寒霜,木纹间冰晶暗结,霜花漫生若白梅吐蕊,一时分辨不清,究竟是真花娇艳,抑或霜花冷傲。栈道所通的孤亭,六角同样覆了霜雪,悬垂似那上好水精璎珞,美不胜收。
稍远处的断崖,昔时草木葳蕤皆化素色,唯见老松负雪,如披鹤氅,便有寒山仙人手持拂尘的仙风道骨之相。
风过竹林,声啸如吟,细雪纷扬,飘摇如絮。
不得不说,饶是黑锦见了,也得叹一声景色之美。
——倘若忽略掉那煞风景的老头的话。
她原本是不在意这些的,兰因斯的过往,把她的每一根心弦都紧绷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实在没有心情去观景色如何。如今看来,倒似乎不仅仅是这般原因让她无心看景,还有一个关键因素,以兰因斯那恶劣的天况与地缘,实在养不起什么像样的景色来。
不过,再好的景,也该是命途安稳时才能消受的。
“老头,可敢再战一场?”
黑锦晃着不知何故被限制在蒲团上的身躯,用着轻佻而又带着挑衅意味的语气问道。
“再战一场,结果并无不同。你若有原身在此,结局尚不可知;但你寄宿在这丫头体内,终是无根浮萍,无力再战。”
老剑神轻轻摇头,语气平静。
“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黑锦饶有兴致了起来。
“不知,但绝非诺德尔撒原生种族。”
老剑神的目光似乎带着几分怜悯。
而这目光,却把黑锦给激怒了。她磨着牙,用咬着牙的嗓音,带着像要吃人般狠厉的语气,吼道:“伪善的老头,如何不敢与老娘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