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安镇,解水村。
周老狗家的院子里支了张桌子,围着坐了六七个人,男女都有,打牌打得激烈,嘴里一直冒出带着村味的粗话。
手里的牌不好,周老狗被烟熏黄的手一直摸着牌,啧了好几声。
他旁边的王得富欠嗖嗖地靠过来要看他的牌,被他一肘子推开了:“滚!”
“周老狗你赶紧的!”王得富骂道,“老母鸡下蛋都没你这么墨迹!”
“等不及要死啊!”周老狗啐了他一口,连着输了半天心里烦得很,兜里都不剩几个子了,抬头看到屋外闪过个高高壮壮的人影,噌的一下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被王得富拽住:“输不起你要跑啊!”
“有病是不,我自己家里跑什么,”周老狗甩开他的手,“我看见张明辉那小子了,喊他进来一起。”
张明辉牌瘾大又打得烂,大家次次都能从他手里搞点钱,于是王得富松了手,周老狗急吼吼地往外走,没一会还是他自己黑着脸回来了。
“怎么?”有人问。
周老狗气得踹了脚本就不结实的桌腿:“他吃错药了,耳朵聋了一样,越叫跑得越快!”
“稀奇啊,平常他哪里要人喊?”王得福稳着晃动的桌子,“是不是有急事?”
“他?能有什么正经事。”周老狗不屑道,村里谁不知道他什么德行。
“别管他了,你快出牌!”
“知道了!”
1008提醒林辛:【刚才有人喊你。】
林辛跟着眼前的虚拟箭头跑得飞快,现在别说有人喊他,就是有人挡在他前面他都要一下把人推开,心急得快要从胸口跳出来。
在蓝书青吻住他时,林辛脑中立即浮现出当年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在酒店浴室里,他和宋容青涩的初吻,那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密,林辛清晰记得当时宋容每个细微的反应,这感觉不会错的,一定是他。
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连接吻的感觉都一样?
林辛从未像此刻般厌恶自己的迟钝和后知后觉。
而现在,他要尽快确定一件事……
农村土路多,不好走,特别是后边林辛跟着箭头来到山脚处,山间小路弯弯曲曲且杂草丛生树木茂盛,他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往山里走了一段路,在一个小山坡前,林辛眼前的箭头忽然开始闪动,这意味着林辛要找人就在附近。
林辛往前走着,脚步缓慢而沉重,手攥在一处,眼中满是激动忐忑,还有几分忽然生出的胆怯。
想见他,又怕不是他。
终于,一个戴着草帽的清瘦身影出现在他视线中,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还林辛浑身一震,嘴角颤动着,呼吸都停住,周围的一切都在此刻变得模糊,他眼中只能看到面前这个人帽檐下那双露水般清亮的眼。
林辛再也不会认不出他了。
戴着草帽背着箩筐年轻男人在看到呆呆望着他的林辛时,脚步并未停顿,只是偏过身子继续往前走。
他不记得我了。
虽然已经早就猜到会这样,但到了真正面对的时候,林辛还是觉得心里有种针扎般细密的疼,但同时他又无比庆幸,他们还能再次相遇。
两人擦肩而过时林辛下意识就想伸手拉住他,刚抬起手就立即收回。
刚才他看自己的眼神,分明是带着厌恶的。
而且,那并不像是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也就是说他和林辛在这篇文中的角色有过交集,应该还是很不愉快的经历。
直到现在,林辛才终于想起自己还没有了解这个世界的剧情和自己现在的身份。
1008叹气:【你可算是想起来这件事了。】
这次林辛来到的是一本带着乡土气息的小说,他在这本小说里的角色叫张明辉,爸妈很多年前就离婚在城里各自成家过日子,他自小在村里跟爷爷奶奶过。
张家在村里来说也算家底比较厚的人家,而且他爸,所以张明辉并不用像村里的其他小孩一样从小就得帮着家里干活,加上他的爷爷奶奶只管他吃饱,对于教育那是一点都不没有,以致于张明辉长大后虽然身高体壮,但却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好吃懒做一事无成。
村里很多年轻人从十几岁开始就外出打工,张明辉也去过,但他受不了气出不了哭,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出去好几年也没攒下多少钱,后来还回到村里,说什么都不肯再出去赚钱。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年,张明辉的奶奶就去世了,他奶奶一走,他爷爷就在村里待不下去,也也是看清这个孙子靠不住,闹了好几次要把去城里找儿子。
张明辉他爸早就在城里娶了新老婆成了新家,他老婆把话说得清楚明白,老头子住过来可以,但张明辉绝对不可以往这里踏一步,而且,老头子必须把村里的两间房买了把钱给他们。
他爷一琢磨,两间房都卖了可不行,干脆折中,卖了那件大屋,留下一间小屋,平日里给张明辉住着,万一以后在城里有点什么事,回来还能有个窝。
卖了房后,张明辉他爸很快就回到村里把老头子接走了,老头子走之前还是给了张明辉一笔钱——到底是自己亲孙子。
而得了钱的张明辉已经整天无所事事,喝酒打牌一件不落,靠着这笔钱,暂时也活得相当滋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