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晨钟未起,在丰阗城郊外,迟不晦已在多个高手的围攻之下败下阵来。寒光凛冽之下,她按着胸口,目光略过齐齐压在脖颈之上的数柄刀剑,望向了不远处的那道身影之上。
“好啊,”她高声道,“姓迟的这回却是阴沟里翻了船!朱夫人倘若是心疼那嫁妆钱,难道我还会硬占了去?竟也难为你费劲巴拉想出这样的诡计!”
原来迟不晦自与沈陆二人分别后便快马加鞭赶往丰阗城,她猜到这回的风声恐怕正是为了逼她现身。不谈别的,单她本人绝不是会大肆宣扬任务,因此知晓她欲杀妫越州之人也就只有那出钱的了。丰阗城朱家,那朱夫人可是对妫越州恨之入骨,因此久不见信心急了也属正常。只是她又从哪里得知了她的所谓“金屋”所在?想来玄机阁必定出了力。
可谣传她不敌妫越州被打死、还暴露了自己的金屋位置,这无异于挑衅。尤其是后者。迟不晦听完便是八百里加急向回赶,走了一阵才冷静下来。
彼时她心道:索性妫越州实在打不过,不如趁此机会去教训朱家一顿。嘿,到时只道是我倒戈,妫越州出的价钱比她还要高上许多,迟不晦向来拿钱办事,这又怪得了谁去?
可谁知她一脚踏进丰阗城,竟是始料未及落入陷阱之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高手对她多番围追堵截,待她遁走无望、终于不敌之时,那幕后之人才肯缓缓现身。
“千金不晦……你这话却是错了,” 赵荷华轻声细语地开口道,“为给我儿报仇,妾身纵使倾家荡产也绝无怨言。反之,倘若这仇报不得,我哪怕下了拔舌地狱,亦绝不放手。”
迟不晦便道:“说来说去,你无非便是担心我杀不得她,这才临时反悔罢了!”
赵荷华的目光轻轻落到她的脸上,问道:“你究竟是杀她不得,还是下不去手?”
迟不晦眉头一跳,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还怀疑起我了?!”
赵荷华道:“这世间之事,只要做了便有痕迹。玄机阁掌天下秘闻,李阁主又受我朱家一恩,难道还会在此事扯谎?自她青罗刀碎之后,自你接下了灵霄派方穆悬赏之后,你二人便一直暗中望来、不清不楚……如此渊源,千金不晦竟也能堂而皇之来接我的委托,岂不可笑哉?”
她说这话,也有缘由。在为李尧风报信之后,赵荷华又趁势调用朱家势力助他顺利返阁,还积极为阁主出谋划策稳住了那些长老的异心。为此她丈夫朱家家主较为不满,毕竟朱家一向的立场便是中立,坐山观虎斗,才好八面玲珑。然而赵荷华已经忍不了了,他还有其他的儿子,也还有其她的女人会生下儿子。只有她,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母亲,再也逃不出那小儿死于非命的噩梦!
朱家是首屈一指的富庶,可那都是丈夫的家产,一旦她们意见相左,赵荷华便大概率失去一切依仗或者助力。为此她必须还要有别的手段。那落难的李尧风,兴许便是老天给她机会。
若非如此,恐怕她还不能知晓迟不晦同妫越州有旧。也正因如此,又令她想到了新的计策。
如今尚不到“狡兔死、走狗烹”的地步,因而李尧风自然信任于她,更对她提出诱捕迟不晦的计划大力支持,特拨了一批玄机阁暗卫供她调遣。除此之外,赵荷华还有钱——如今朱家的钱至少还是她的钱,她花了大价钱雇佣了在江湖中的一流好手、又或者亡命之徒,以确保如今万无一失。
“带她下去,关入地牢。”
赵荷华撂下这话,便不欲多言,岂料迟不晦此时倒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该死的你会不会说的?谁同她不清不楚?!脑壳长包的,你是非想用我来威胁那姓妫的罢?笑死,你等着瞧她理你么?要是你将那李尧风那徒有其表胆小如鼠的吊在墙上,兴许她还能来看个笑话!我呸!老娘记住你了姓赵的,你这一肚子黑水的小人……”
她骂骂咧咧地被拖走,吵嚷声还在空中久久不散。跟在赵荷华身侧的一个丫鬟名换“琪儿”的觑着她的脸色,小声宽慰道:“夫人不必与她一般见识……”
赵荷华不动声色,只道:“今日计划大成,琪儿,你使人去告知阁主一声。”
琪儿应下,又道:“今日……老爷那边递了信来,夫人要看么?”
赵荷华微微闭了下眼,却摇头,道:“收起来罢,我得空时再说。还有旁的事么?”
琪儿道:“还有……四公子房里的一位小妾,最近吵着要回家去,她娘家人也闹着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