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魏长陵房间。
该安排的事情都已安排好,本以为能稍稍度过一小段平静的时间。
却没成想,还是出了茬子。
魏长陵半倚在床上,将今夜的药喝完以后,递还药盏给清淼的时候,不经意间问了清淼一句:“你这剑鞘上绑着的络子还挺别致的。”
清淼红着脸羞赧道:“殿下又拿这个打趣我。”
又?
魏长陵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却没甚在意,只当清淼记错了。
她笑道:“什么叫‘又’,难道我此前还问过你不成?”
说着,她琢磨着能让清淼这么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害羞,这物件不说也知道是何处得来的了。
正当她准备开口揶揄时。
清淼却歪了歪头,看着魏长陵,不解道:“殿下忘了吗,上次是在来北夏的路上。您当时正在休息,我在一旁骑马,您越过窗户,拿着这络子调侃我来着?”
话音一落,室内一静,魏长陵神色一怔。
随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紧闭双唇,脊背僵直,身后瞬间冒出了冷汗。
她藏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攥住衣袖,才勉强让自己镇静下来。
她没有变幻表情,只是看着清淼一半疑惑,一半不满的脸。
继续揶揄道:“当然没忘啊,就是要逗逗你。古离也是的,送你也不知道送你个好看的。”
清淼听完,只当魏长陵方才是明知故问,不疑有他,遂收起了疑惑,只不满地娇憨道:“殿下!”
“好,好,好看还不成吗?”魏长陵笑道。
清淼晃了晃身子,半垂着头,羞赧道:“您这话听着勉强,就是好看的。”
“行~等古离回来,我就同他讲,你有多稀罕这络子。”魏长陵继续笑着。
“殿下!”
这时,清淼的声音里带了娇嗔,自知嘴皮子上从自家殿下这儿讨不到什么好处,便原地跺了跺脚,端着药盏轻“哼”一声走了。
只留下一个气呼呼的背影给魏长陵。
而魏长陵脸上原本带着的笑意也在清淼转身离开后,而瞬间消散。
她的大脑停滞了很久,什么思绪也没有,怒也好,忧也罢。
什么都没有,只剩一片苍凉的空白。
等到门外的风卷着刺骨的寒,从清淼没关好的门缝里挣扎着进来,吹到了她的身上,她才像是慢慢清醒过来了一样。
原本有些空洞的眼,才缓缓有了些神采。
只是那神采也不过是从空洞转向了迷惘与不安。
这是魏长陵来北夏这么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有不安的感觉。
连昨夜那样的生死局都没有。
可现下,她确实……确实是有些怕……
她同古离说过,她不惧身体孱弱,甚至不畏生死,可记忆不行。
失去记忆的魏长陵便不再是魏长陵了……
一个没有了记忆的人……于她而言,与死何异,不……会生不如死。
魏长陵慢慢弯曲双腿,双手绕过膝盖,将自己团成一团紧紧抱住,脸也跟着深深埋进双膝之间。
不多时,魏长陵的肩膀轻颤,被子上也慢慢有了水痕。
而这时,屋外的冬风正更加锐利地嘶鸣着。
*
昼夜轮转,时光交替,一日便又这样过去了。
等次日一早的朝阳升起,魏长陵从昨夜的无助之中挣脱开来,苍茫茫的脸上又重新恢复了些神采。
她下了床,强撑着精神,走到书案前,备好笔墨纸砚,而后闭上双眼,凝神静想。
不多时,待她睁开眼,已提起笔,一行行娟秀小楷已跃然纸上。
她知道,计划若现于世,那便不是计划,所有的隐秘藏在心底才是上策。
可她不敢赌,昨夜发觉记忆松动于一瞬,已然惊骇。
现下她所走得每一步都犹如刀尖起舞,容不得丝毫的行差踏错。
所以她不能忘,至少在古离回来之前,她什么都不能忘。
忘即死。
她可以死,可清淼不行,南长、南平也不行,更不必提还深陷险境的符云。
所有记忆都不能丢失,而如今保证记忆的方法,唯有纸与笔……
待她写完,身后已被冷汗打湿。
魏长陵分不行那是她内里空虚所致,还是他心有不甘的象征。
她低头轻轻吹干了尚未风干的字痕,却在收起它们的时候,猛地磕出了声音。她怕惊动他人,连忙用一只手按住了嘴,拼命地压住喉咙中涌出的血腥之气。
她明白,这是她的不甘。
她以为从前在长珏宫里度过的数载寒冬,还有后来出了冷宫后那些无数明枪暗箭的日子,已然是上苍给她的磨练。
母妃跟她说过,熬过那些日子,日后便都会是好日子。
她熬过来了,可为何……
为何还会如此啊……
*
但好在,事情有好也有坏。
南长、南平按照魏长陵的吩咐,各自甩开了身后的尾巴后,去了她说的几个地方晃悠了一圈,又去附近的茶肆坐着小憩了一会儿,果然没有一个时辰,便收到大魏独有的联络方式。
再之后很快便同这里的暗探取得了联络。
当然,他们没有得到魏帝的命令,自然不敢倾巢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