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剑宗,论道台。
她们随着人流来到这里,里里外外围着的人都十分默契地静默着,听着台上人的讲话。
冗长的铺垫并没有使他们失了兴趣,因为他们迫切地想要知道,台上那唯二的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罪名。
揭晓的那一刻四周却依旧是死寂,不可置信,但也没有人会质疑那人的决断。
他垂头看着的手上的桎梏,从今早到现在,这不可抗力就一直在自己的双手间,流光溢彩的,却也是腐朽灰白的。
判词就在耳边,环形的建筑使得它盘桓在上空。就像是天上人也在一同重复着那话语,最终降下罪罚。
他突然笑了起来。
稍抬头,便一眼瞥见了人群中,他所珍爱的,也是将他送到这里的人——她的女儿。
她面色惨白,小腹微隆起。声旁的人紧护着她,将其与拥挤的人群隔离。
这样也好,这样便好。
“…此人与魔修与妖族勾结…近日人界内的妖族愈来愈多,经证实,正是来自妖界的妖族…此后,各宗门将在边界设立都监,以护安宁…”
随着话音落下,四周忽然出现白色的屏障。屏障外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开始三言两语议论起来。
死亡降下的一瞬,余光突然闪现出几道寒光,一并驱散了纯白的罩体与向他手中正变化着的灵力。
人们看着本应空无一物的地面此刻却依旧站着人,皆是一阵惊呼。
江云池将抛出的飞刃收了回来,意外地往另外两道剑光看去。
陈老爷是断然不能就这么死了的。毋庸置疑,现在看来他确是背后那商贩没错,但那为其夫婿“指路”人的行为值得深究,与他勾结的层岚也还未找出。
再者,姚蓓那是不指望了,不是她不愿,只是她实在油嘴滑舌,她不知道她说的究竟哪些是真的,哪些是用来诓骗她的。所以只能从陈氏这试试。
她与师姐本商量着一人破结界,一人散去那禁锢着并将要杀死他的灵力。虽然这么做胜算不大,但别无他法。只有出其不意,才有可能成功。
她向离她们最近的那人看去。
她已然御着剑向台中央飞去,可就是只瞧见一个匆匆背影,她也能肯定——那是温晓。
说起来那日在街上她还瞧见了她的。可她为何会有如此举动?
她与温烛对视了一眼,也一并下去了。
顾礼明看着眼前站成一排的小辈,先是深深地看了多日未见的顾叶庭一眼。
他看上去有些憔悴,消瘦了不少,身上的衣物有些皱。
他又向一旁扫去,在看见江云池的时候微微一愣。
“你应该在疑惑她为什么还活着吧?”顾叶庭冷冷道,“跟从前一样,神奇般地,死而复生。”
从前?
台上的人都被他这番话疑惑住了。
江云池本就一直看着温晓,但没想到对方就想是没有注意到自己那般,目不斜视。这下稍向这边瞥了一眼,却又很快挪开了。
顾叶庭继续道:“父亲,你为何还要再杀她。”
他的目光凄哀苍凉,随后又扯了扯嘴角,像是有些自嘲:“也是,你不相信我能平安度过那雷劫。你也清楚得很,从仙丹那得来的灵力,看似平常,实则就想我早已开始从内里溃烂,却强撑着的身体,能骗过凡眼,却骗不过雷劫。”
“你笃定,若是不借命,我撑不过去。”他顿了顿,失神喃喃道:“也确实如此。”
早在他们靠近的一瞬,顾宗主便屏去了他们的声音。
“你为何还要这样做?为什么呢?”他嘴里一直重复着类似的话,像着了魔。眼角却落下了泪,他知道的,自然是为了能让他活下去,强大地活下去。
而他也确实渴望这些东西,一直以来,在旁人看来,对他来说应是再正常不过的东西。
“叶庭…”
“那道雷!是你引的吗!?”顾叶庭忽地抬起了眸,双目赤红,尾音颤抖着。
“…是。”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心里的侥幸破碎,自内而外地,尖锐的痛楚从心脏处传遍整个身体。
呼吸急促,手里的佩剑像是有所感,剧烈地颤动着。喉间涌出温热的液体,即使他咬紧了牙关,血液还是喷涌而出。
那人来扶他,他又死抓着他的手臂:“你可知,你确实将她害死了。两次。”
他死死地盯着那人躲闪的目光,希冀从中看出半点悔意,可没有。一贯平静的眼眸里有悲伤,有无奈,就是没有半分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