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挥动马鞭,在他手臂上重重抽了一下,制住他的手:“阿拔思,你想干什么?!”
“洛将军!那是我的兄弟,我要给他报仇!”阿拔思厉声道。
“报仇还是送死?!”洛北喝住他,“再不走,要把你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吗?”他见阿拔思脸上愤恨不平,知道他还没有消去与敌人决一死战的想法,只得彻底沉下脸:“你是要违抗我的军令!”
“我不敢,可是,将军……”
“没有什么可是,快走!”
洛北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马儿嘶鸣一声,又再度狂奔起来。头马加速,剩余的马也跟着奔跑不休,终于再度将两军距离拉开在百步之外。
不远处,河水浪涛之声此起彼伏,雪夜之中,赤河和玉河依旧奔涌不休,洛北望着两岸的胡杨林,忽而微微一勒马头,让马放缓了速度。
余马依旧狂奔,张孝嵩与他一错身,见他摸出了马鞍上的弓箭,心中一急:“洛北,你可别做傻事啊。”
“傻事?!”洛北向他投来惊讶的一望,随即轻轻一笑——他已许多年没有这样肆意潇洒地笑过,把个张孝嵩看得万分惊讶,竟来不及制止他。
洛北在马上立身回望,眼见身后苏禄军阵严整,甚至打出了突骑施的旗帜,不由得轻轻呼出一口气,而后引弓搭箭,放出一箭。
那羽箭破空时,发出尖锐的破空爆鸣,如一只飒沓流星,直朝苏禄面门而去。苏禄慌忙勒马低头,羽箭重重地扎进他的铁盔,带着铁盔一道坠下马去,只留下他满头花白头发在寒风中飘扬。
苏禄勃然大怒,挥手要命下属军士再放一轮箭雨,却见无数羽箭自四面八方向自己所在的位置飞来——
“撤!快撤!有伏兵!有伏兵!”苏禄何等老练,当即命副官传令,要调转马头向后撤去。
但此刻已经来不及了。
四处鼓声大作,喊杀震天动地,两边的胡杨林中冲出一队高举大唐军旗的骑兵部队,为首者是与苏禄一样高鼻深目的突厥人。
哥舒亶。
飞雪之中,大唐赤红的军旗和唐军的军装一样耀眼,哥舒亶叉腰坐在马上,放声大笑:
“苏禄将军,我率北庭两千军马在此等候多时了!若你束手就擒,我可以饶过你的性命!”
苏禄一边挥刀格挡飞来的羽箭,一边努力稳住军心不乱,哪还有心思和他打口水仗:“兄弟们,不要乱!合兵一处,以阿热为先锋,我来殿后,我们杀出一道血路去!”
他声音铿锵有力,又素在突骑施军中很有声望,一众将士听他的话,竟真的稳住阵脚,变横为竖,由那名叫阿热的先锋领头,与北庭来的精兵交战起来。
哥舒亶亲自率军与苏禄的军队搏杀,两边的士兵从马上打到地上,依旧不肯罢休。洛北眼看战场局势僵持起来,神情微微一动,偏过头去吩咐张孝嵩:“孝嵩,你可否带着冯中丞先回营地安置起来?”
张孝嵩意识到他是要把自己和冯嘉宾一起支开,但战场之上,他不能也不想和洛北起冲突:“好,中丞,我们走!”
“叶延、叶若,你们护送张御史和冯中丞一道。”洛北点了两个亲兵的名字。
被点到名字的两人各自应诺一声,打马把张孝嵩和冯嘉宾的那骑夹在中间,向胡杨林间的营地而去。
见他们身形远去,洛北自马鞍上再度翻出一支烟花,向空中放出——
一朵鲜红的牡丹花怒放在夜空之中。
在不远处的原野上,一面黑底飞鹰的大旗在夜空中随风飘舞,大旗下站着一对骑着白马的青年男女,他们身后则是千余兵马,那女子一身红衣,端的是英姿飒爽,她见到那牡丹图案的烟花,脸上不禁露出喜色:“阿弟!特勤终于给咱们下命令了,走,是时候收回我们自己的部族了。”
她说完话,不等身边那青年回答,便重重地挥起一鞭,率领身后骑兵冲了出去,她一面冲,一面高声呼喊:
“胡禄屋部的子民们——起来反抗异姓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