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她也没有料到戴月会突然打开门,很快速地调整了脚和身子的方向,想要装作自己刚放学回家上楼的样子,“我…我回来了。”
戴月没有戳穿她,将门敞开了一些,“进来换鞋,先去房间写作业吧。”
她想阻隔李迦易和姨妈的碰面,李迦易经过客厅的时候,还是有礼貌地叫了徐昕一声“二奶奶好”。乡下就是这样,辈分摆在那里,就算年龄和称谓再怎么不匹配,也不能逾矩。
“嗯。”徐昕拉着脸,点点头。目光又落回到了戴月脸上,责怪她考虑不周。
卧室的门被轻轻合上,戴月也不知道自己和姨妈的对话,被她听去了多少。
“二姨,很晚了,你赶紧回去吧,到家还要好一会呢。走,我送送你。”戴月自顾自把徐昕带过来的包包袋袋塞在一块,提在手里陪徐昕一起下楼。
徐昕知道她的意思,换了鞋跟出去。
楼下,有几只飞蛾不管不顾往路灯上撞去,砰砰作响,却乐此不疲。徐昕将靠在墙上的自行车开了锁,戴月帮她把零碎的东西塞进车框,陪着她往前走一段。
“二姨,我也是那样走过来的,正因为这样,我才心疼那孩子。没爹没妈的日子,我最知道是什么滋味。要不是有你,我这会还不知道在哪呢。
“迦易她现在和当年的我有什么区别,她甚至还比不得我,家里谁都靠不上。就这一年,就当我为咱家做个善事,积点福,她成绩好,将来一定有大出息,以后要是感念咱帮过她一把,也算是为表妹铺条路。您别去找李家的人了,行吗?”
戴月虽然性子大大咧咧的,但说话总能说到点子上。徐昕也为自己那不成器的女儿发愁呢,小小年纪,学习一塌糊涂,将来也不知道能有个什么出路。
“行了,随你吧,你就是心善,谁都能拿捏一把。上次说的陈家的那位,你考虑考虑,见见也不少块肉。”
戴月知道的,二姨为了她的事情,没少操心,“知道了,有时间再说。”
“行了,快上去吧,别送了,我走了。”徐昕往前瞪了两步,跨上了自行车,直至她走远了,戴月才回身上楼。
进门之前,她紧张地舔了一下嘴唇。方才那些话,应该都让李迦易听见了。爬楼的时候,她还在琢磨,怎么安抚李迦易。
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明显。李迦易在戴月她们下楼之后,就把房门打开了,她去阳台上将晒干的衣服都收了回来,从水杉树上飞来的臭屁虫把她的新裙子熏得滂臭。
储物间中的行李箱又被拉了出来,还好东西不多,除却那些书册,其余东西都不足以把箱子填满。
戴月回来之后,看到她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快步上前,把她手里的箱子抢了过来,“你干什么?”
“今天太晚了,我可以明天走吗?”李迦易没有抬头。
行李箱又被打开,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被塞回了衣柜中。
"谁说让你走了?这是我家,我让你住着,谁也管不着!"戴月的嗓门比平日里说话要大一些,李迦易抬头看她,探究这话里有几分真心。
“给我在这好好住着,考完大学之前,哪都别想去!嗯?什么东西,这么臭?!”
将手里的裙子提到鼻尖嗅了嗅,戴月差点呕出来,“这裙子得重新洗,臭死了!拿去丢洗衣机。”
李迦易咧嘴,拿着裙子跑了。真好,戴月没有把她赶走。她不知道戴月跟徐昕说了什么,后来徐昕上门的时候,见到她也是好言好语的,让她安心在这住着,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高三,学生晚自习下得晚,老师们离校更晚。当赵迎尔离开学校的时候,大半个小镇已经进入了睡眠模式,只有学校旁几间出租屋里,还有零星几个走读生在挑灯夜战。
镇上唯一还热闹的地方就是以台球厅为圆心、以两三家夜宵店为半径的区域了。赵迎尔骑车经过的时候,看到了新接手的班级里几个熟悉的身影。
那些人显然也注意到她了,互相推搡着往台球厅的大门里面挤。
班主任的责任心让她没法视而不见,于是车头调转了一个方向,往台球厅门口去了。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赵老师,从入门开始就显得与这里乌烟瘴气的环境格格不入。
客人不多,只开了一桌,那三个小崽子已经不见了踪影,想是已经从后门跑了。
李浅叼着烟给客人们递饮料的时候,注意到来人。还在父亲的丧期,她今日穿着一件无袖的黑色连衣裙,细腰处是收着的,布料服帖在她身上,勾勒出诱人的曲线。
李浅的目光落在赵迎尔身上,莞尔一笑,“欢迎。”口中的那支烟滑进了修长的指缝中。凌厉的下颌线在尖尖的下巴处汇合,那眼尾一挑,像只野猫一样高冷,却又有不自知的勾人气质。
赵迎尔顺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声音清润:“不好意思,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