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夏夏走后,车间里安静了不少,几个悬在天花板上的电扇呜呜呜转着,却依旧赶不走空气中的闷热。
裁样的剪刀在戴月手里灵动地像一条游鱼,不管是笔直还是弯曲,都丝毫不差地沿着样纸前进着。
弄完之后,戴月离开了厂子。
今晚她不想做饭,想着去镇上的小店解决晚饭。独身的日子,就这点好处,不用操心柴米油盐,懒劲犯了,就跑去外面搓一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沿街的小餐馆只有两三家还开着,小镇上的人早就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只不过,前阵子镇上新开了一家台球厅,那些半大的孩子和青年鲜少有娱乐活动,这处倒成了他们经常光顾的地方。
所以,旁边的几家小店便卖起了夜宵。
戴月挑了一家面馆,坐在露天的小桌子旁,等老板上菜。
刚坐下没多久,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虽然个头不算矮,但骑在高大的二八大杠上时,也是有些违和的喜感的。
“嘿!迦易!”戴月坐在小板凳上,冲她招手。
李迦易看到了她,屁股腾空,将脚搁在了地上,停下了车。
戴月看她车后面还挂着一个竹篮,问她干嘛去。
“去给我小姑送点菜。”李迦易指了指前面的台球厅。
老板把面条端了上来。戴月冲她摆摆手,“快去,快去,一会过来吃烤串。”
李迦易又蹬着车走了,脚都踩不实那脚踏,这辆车对于她的个子而言,实在是有些太大了。
台球厅内,烟雾缭绕。李浅的手上夹着一支细烟,吊带长裙的黑色带子在披肩中若隐若现。她一手撑着后方的台球桌面,一手将那烟夹到嘴边,媚态横生。
旁边有几个少年模样的人在打球,目光却时不时往她身上瞟去。
李迦易将菜篮子搬到门口处,向李浅走了过去。李浅注意到了她,把手里的烟掐灭在了烟灰缸里,那大红的唇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妖娆。
“你怎么来了?”
她挥了挥手,将刚刚吐出来的烟雾散了散,那披肩就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去,露出光洁细腻的肩头。
李迦易看到了李浅身后的轻薄目光,狠狠朝那男人瞪了一眼,动作有些粗鲁地把她身上的披肩往上提了提,“爷爷叫我给你送菜,还是搬到楼上去?”
李浅看她那一脸严肃,又有点嫌弃的样子,莞尔一笑。自己这小侄女,总是一副正经作派。
“嗯,跟我上去。”
李浅走在前面,李迦易晃了晃受伤的手,轻骂了一句“欠你的。”双手提起了竹筐,跟在她身后。
二楼是李浅的生活区域,和楼下烟熏雾撩的氛围截然不同,餐桌上插着一束田间采来的鲜花,有淡淡的幽香。睡觉的那间屋子很大,房间里堆放着许多管理类、财经类的教材,也有很多文学著作。
李迦易的一部分书,就是从小姑这里借走的。
把菜搬进厨房,分门别类替她塞进冰箱,“这个韭黄要早点吃,容易坏。还有几个香瓜已经很熟了,记得吃。”
李迦易都不知道,到底李浅是自己的长辈,还是自己是李浅的长辈。家里的事情,李浅很少管,倒是每个月会回来送点钱,有时候多,有时候少。要不是有李浅,李迦易可能都没钱读到高三。也不知道,李浅哪里能弄到这么多钱。
她心底里是感激自己这个小姑的。只是对于她的行为处事方式不太认同。
“知道了~”
李浅从冰箱里拿了一罐汽水给她,“爷爷最近还好吗?”
“这两天挺好的。”
“你手上怎么了?”
李迦易晚上穿的是短袖,那明显的淤青被李浅看到了。
“没事,磕了一下。”她有些别扭地把手藏在了身后。
李浅从客厅里取了一罐云南白药喷雾,“这个带着,疼的时候喷一点,可以镇痛。还有,这些钱,拿回去,你马上高考了,多吃点肉,看你瘦的。”
李迦易接过李浅递到手里的三百块钱,抿了抿嘴,塞进了裤子口袋。这些钱,够她和爷爷用好久了。
“谢谢小姑。”
“呵,谢啥,好好念书。”李浅有些轻佻地哼了一声,撇过了头,那小巧的耳钉在灯光下闪着银光。李迦易想问她,为什么没读到毕业就回来了,但最终没有开口。
她想,以后也要对小姑好。
“小姑,我可以再拿一罐吗?”李迦易举了举手里的饮料,询问道。
“拿呗,想拿多少拿多少。”
李浅又打开了冰箱,还拿了个塑料袋,准备给她多拿几罐。
“不用,再拿一个就好。”李迦易只拿了一罐,就扭头跑下楼去,“谢谢小姑,我走了。夜里凉,多穿点。”
李浅站在原地,脸上的轻浮气一散而光,目光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