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客卿,你怎么又买些不实用的东西,怪道这个季度捉襟见肘,下次可悠着点花吧。”
“没关系。”含章忽然出言,倒把胡桃吓了一跳,“钟离先生贵为客卿,所采买之物必有用处,一应花销请都挂往生堂的账,不必客气。”
惨遭兄长背刺的胡桃简直不相信眼睛和耳朵了,她特地又多看了两眼签单,别的都不提,价值十二万八千摩拉的“盘龙雕凤筷”买来何用?总不能往供奉祖先的白饭上插吧?
“筷子连同宴请费用仅由往生堂代垫,账单已寄给北国银行,预计下月可收回,算作应收。”之前过手账目已心中有数,含章没有翻账册,随口答道。
胡桃略感意外:“北国银行可是吃肉不吐骨头的狠角色,听说他们放贷九出十三归没钱拿命抵,还会给我们报销费用?可别下月有讨债人上门,我们是小本生意,经不起磋磨。”
“堂主无需担忧。”钟离温言安抚,“我与至冬执行官也算有点交情,他为人豪爽,不会拘泥这点小小的费用。”
胡桃将信将疑地来回看着他们两人,说起来自家兄长断没有为了初见的人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但今天含章的表现实在很奇怪,就差把整个往生堂连同她这个小小的堂主一起打包送给对方——实在不符合他过去条理清晰的行事风格。
含章干咳一声,及时制止了胡桃即将歪到天边的脑补:“我饿了。”
很可疑。
不过吃饭要紧。
趁着钟离率先走出账房,胡桃对着含章比了个“待会再说”的口型。
位于璃月港吃虎岩的万民堂是深受食客欢迎的一家食肆,老板卯师傅已是手艺一流的大师傅,他的女儿香菱更了不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于料理一道上极有天份。可惜今天中午香菱不在,胡桃便在钟离的建议下随手点了几个卯师傅的拿手菜。等菜上桌后,含章先起身为另外两人倒上低度数的米酒——甘甜清冽,多喝两盅也不会妨碍下午的正事,上道得让胡桃刮目相看。
钟离学识渊博,单米酒的酿造就随口说出不少趣闻典故,中途连卯师傅也抽空来这桌致意,听完他的点评还特地多送了一道凉菜,而他所谈及诸国风物、政经时局,含章倒也能接上两句,加上胡桃偶出惊人之语,又现场赋诗两首,中午这顿饭就没有冷场的时候。
到最后含章轻轻按住胡桃的肩膀,自己去柜台处结账,当妹子的就算了,钟离也坦然受之——这位仁兄怪得很,经常出门不带钱,似乎从不担心“没钱”是一种可能出现在生活中的境况,更怪是靠着小钱朋友垫付、大钱走账报销的办法,居然也平安无事地活到了现在。
但钱最终也没付出去。
明星斋的斋主,星稀小姐已为他们支付了中午的餐费,并在柜台处等候许久,直到他们用餐完毕才现身招呼。
“胡堂主,钟离先生。”星稀话语也很温柔诚恳,“今日收到一件古玩,斋里的师傅有些拿不准,可否请先生移步帮忙掌眼?当然,是我们事出突然,顾问费在原本基础上再翻一倍,成么?”
钟离自是无可无不可,胡桃一听说顾问费眼睛就亮了,麻溜地把人给推了出去——再不挣点外快就到发俸日了,等米下锅的日子可不好过。星稀又在领走钟离前,特地对着含章点头一笑,大家都是绯云坡祖传的产业,从小玩到大的交情,虽然因求学缘故多年未见,但过两日自要下份帖子,好好联络感情。
走到门口,钟离回身对含章说:“你所言观点颇为新奇,今日多有不便,来日再约个时间继续探讨吧。”
等到人走远了,胡桃看着两人的背影,语气飘忽:“你也发现了吧?”
含章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
“别装糊涂,我可看见了。你给他敬酒的时候酒盅一直处于低位,轮到他斟酒时,又行了对长辈的扣指礼。”胡桃说着五指并拢成拳,拳心向下,比了个轻叩的动作,“这位平时还觉得自己和光同尘毫无破绽呢,想不到吧,你也这么快就看穿了,不亏是我的兄长哼哼——”
含章环视四周,又快速地估算了一下走远的人所处方位,只要有心,以上言论多半逃不过那位的耳目。
幸而胡桃还知道人多眼杂,接下来的结论她是贴着含章耳朵悄声说的:“所以钟离必然是岩王帝君他老人家——座下的仙人!哎,你这什么表情?”
“不,我只是被惊讶到了。”含章忍笑夸赞她,“吾妹聪慧,我不能及。”
毕竟谁能想到会有神明诈死不说,还自己给自己主办丧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