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鼓点头。“那就先去看书信,再去吃东西。”
送信不是海市的主业,但海市往来的路线很长,人们很自然的发现,海市也可以做送信生意。且更便宜,缺点是慢且容易丢件不保证一定送到收信人手里。
没办法,海市的主业是商贸,为了方便沿途交易货物,走得很慢,同样是送信,信送达的时间必定慢,而路途耗费时间越长越容易出意外,丢件,或者送信人搬家。
但海市送信有一个可一白遮百丑的优点:便宜。
一封书信才多大分量,海市能承载多大分量?
莫说一封书信,便是一万封书信的分量于海市都只是九牛一毛。
费用如何能不便宜?
两鱼一狸奴行至海市存放书信的货栈,报上自己的名字与住址,货栈雇工很快从收件人名册里找到对应的书信编号,将书信找出来。
“除了一封信还有一包蜜饯果子,请确认无误,离开后才发现有什么问题,我们概不负责。”
棠一边拆开包裹一边嗯嗯点头。“多少钱?”
“不用,寄件人已经支付了一笔钱,而你是自己来取,没让我们去找,便不需要支付额外的寄件费。”
棠道:“看来夏最近发财了。”
之前夏给她寄东西,只要东西多就一律到付,这次的包裹快有她半条鱼高,居然是寄付,不是发财了无法解释。
从拆开的包裹里取了一枚蜜饯果子塞嘴里,棠眼睛一亮。“好甜,河鼓叔你也来一枚。”
河鼓拿了一枚品尝。“这果子是用三危地的果子做的,你的友人跑去三危地了?”
“三危地?那是哪?”
“瀛洲中部的一片高原,海拔很高,光照格外足,种的水果特别甜。我以前吃过,是商人带来的,贵得要死。”河鼓看了眼夏寄来的大包裹。“友人多也有好处。”
商人带来货物与友人从产地寄过来,成本可不一样。
“那是自然,我友人很多的。”棠笑道。“她们每岁都会给我寄东西。”
“那你不给她们寄东西吗?”
“我也寄啊。”
“你都寄的什么?不会是珍珠什么的吧?”
“怎么可能,阿母说珍珠在陆地上很珍贵,小儿抱金于市不是好事,不让我寄珍珠。我寄的都是吃的,大部分是咸鱼、鱼酱,还有虾酱,之前在南冰洋玩的时候,磷虾特别好吃,我本来也想给她们寄的,但磷虾离水就死,最后只能寄了磷虾酱。”
河鼓:“....”我觉得你寄的磷虾酱没比珍珠好多少,磷虾酱在陆地上可比珍珠贵。但话说回来,磷虾酱珍贵也得有人识货,不像珍珠,是个人都能看出它很珍贵,而磷虾酱很容易被当成某种特别好吃的普通酱吃掉。
将包裹推给河鼓,棠拆开信封阅览。
“夏果然跑去三危地了,跟着高月去的,我记得,高月按照夫诸的寿命,已经很大了吧?还能跑这么远,真厉害。”
“啊,夏说她后岁,不对,从寄信时间算,应该是明岁,明岁就到风神教要求的年龄,可以申请成为一名风神教徒,让我给她准备礼物祝贺,要贵的。”
河鼓侧目,你这朋友风格有点与众不同啊。
“要贵的,她是缺钱了吧。”棠想了想。“风神教应该不怕怀璧其罪,夏现在也不是小儿,我给她送一颗深海大珍珠好了。”
河鼓问:“深海大珍珠?那可不易得,我回去从王孙的私库里找找。”
反正败家崽不是自己的崽,送的也不是自己的钱,何况败家崽的老子自己也说了,私库的东西除了现钱,败家崽都可以动,人自己都不心疼,他这个外人心疼什么?
“好。”
买完东西,两人行至海市中间的食肆,点了一道热气腾腾的鱼羊乱炖。
寻常氓庶,来海市买完东西就会离开,就算饿了想吃东西也在从海市周围舟楫上买一些便宜饭食,并不会来食肆。
能来的,家境都不会太差,吃着东西喝着小酒,自然而然想与人谈论时政。
最出名也最劲爆的时政那自然是南鱼海邑。
虽然已经过去两年,但杀了王子还能全身而退,委实令人大开眼界,至今还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河鼓啃着羊肉,默默看着棠。
棠问:“你看我做什么?阿母不会随便杀人,他死了也是自找的。”
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是被杀的是一位王子。
你老娘勇得可以,更勇得是,正常人杀完王子都会火速跑路,谁会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等事情谈去后又跑去自首?
河鼓满肚子腹诽却无法对女说母。
河鼓忧郁时,话题已经进一步发展了。
食客们已经在讨论图南的全身而退是一时的还是长久的,虽然海皇翻篇了,但真翻篇还是假翻篇,谁知道呢?
死的毕竟是亲儿子。
就算海皇那里真翻篇了,海后那里呢?
图南再有多久会被清算?
五年?
十年?
二十年?
赔率最高的是一百年内都不会被清算,一赔十万。
听到这里河鼓终于忍不住喷了。“不是,你们也太胆大了吧,这种事也敢拿来赌?”
一名食客道:“地下赌场开的盘口,难道你不好奇结局吗?”
河鼓面不改色回答:“不好奇。”
食客嘁了一声,继续与人聊这个话题。
棠问河鼓。“你知道地下赌场在哪吗?”
“你要做什么?”
棠笑容甜甜的:“我想去压一把。”
河鼓扶额。“祖宗,且不说你有没有钱,只说你毕竟是六殿下的崽,这种事就别掺和了。”
“我就要参和。”
“你没钱。”
“阿父有钱,他只说我不能动用私库里的现钱,其它都随便,赌场下注又不要求必须用现钱下注,我也不会用真实身份去下注的,我会匿名。”
河鼓:“....你为什么懂这种常识?”
棠想得再周到,河鼓也不能看着她去没事找事,然任河鼓如何苦口婆心的劝说,棠都捂着耳朵王八念经不听听,我就是要赚这笔钱。
河鼓灌了一杯茶。“罢了,等你阿父回来,让他跟你说。”
棠松开耳朵,发现食肆里也已换了时政话题。
“听说了吗?公卿们正在商议给海国境内的风神庙补贴。”
“给风神庙补贴?怎么可能,鲛人只信仰海神,而且就算对自己的海神信仰,也信仰得很....”食客想了想,总算找到一个词。“随便,对海神信仰尚且如此,又怎会愿意对非本族的宗教信仰大出血?”
棠倏然道:“这个我知道为何,数载以来,战争死了多少人,靠生得生多久才能生回来?若给风神庙更多补贴,风神庙又有一地神庙养不活女婴女童时便转移到还能养得起的神庙去。若风神庙在诸国中的神庙中,海国境内的风神庙手头最宽裕,诸国的风神庙必定会向海国境内的风神庙转移女婴女童,如此,海国的陆地人口便会很快恢复。”
食客不由皱眉:“这么做,就一点都不怕外来者取代本地民族吗?”
简直兵不血刃的人换种。
为什么要怕?于海国的陆地疆域而言,鲛人难道不是最大的外来者。但这话可以在心里想,却不能说出口,因而棠将到嘴的话咽回去,思考须臾后答:“你说的就算发生,也得是很久以后的事,海国如今最重要的是满足战争对人口的需求,若不能满足这一点,莫说很久以后,明天都不会有。而且,短生种对血脉认证不多以父系为主吗?只要父系是本民族,幼崽就是本民族的。”
不像长生种,简单粗暴,你父你母是哪个民族甚至物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生理构造属于哪个物种。
食客道:“海国的短生种并非如此,我们更看重姓氏与文化认可。”
血统啥的就算了,与鲛人杂处的结果便是对那些混血,该怎么认定?
是亲生的,算本民族吗?但生理构造与寿命差得跟两个物种似的,而且人的归属感也大概率不是短生种。
不算本民族吗?亲生的诶,流着你的血。
棠问:“过来的都是稚童,长大后认为自己是什么人,难道不是取决于我们怎么教她们?”
食客:“....可是,以我为例,我是天吴,我的社群里都是天吴,若我的后人都变成了其它种族,我们之间还有关系吗?”
“你说的不就是人族吗?人族与人族先民生理上并非一个物种,但这并不妨碍人族祭拜先民,记载先民到自己的历史。”棠道。“大荒的智慧物种这么多,又没有生/殖隔离,若祖先与后人不是一个物种就没有关系了,那大荒诸族的历史与关系会很混乱的。打个简单的比方,你与你的先人并非一个物种,但外来者与你的祖先是一个种族,你要将先人留下的家产交给与先人同种族的外来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