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尤诲差人寻遍了醴洲城,都未能找到江藏生,询问车夫知晓了今日的事,自然对温玉浓怀疑得很。如今他明着上门寻人未果,回了府就径直去了江藏生院里,想找姜云敛几人帮忙。
对这几位行踪不定的仙君,江尤诲并未多加过问他们的去向。到了院里一问才知,几人已然两日未归了。
他往江藏生的房间里一坐,满面愁容地唉声叹气。
江尤诲不信,温家家主自然也不太信,好好的一个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江尤诲一走,温家家主方才不好发作的怒火就全然发泄了出来,他挥退了闲杂人,重重拍了下扶手,指着下方,“孽障,还不跪下!”
温玉浓面无表情,掀开衣摆,直挺挺往地上一跪,“不知孩儿何错之有。”
温家家主盯着他,“那江家小少爷叫你藏哪儿去了?”
温玉浓昂起头来,“父亲对孩儿就是这般的不信任么?”
“那你说,那江少爷还能去哪儿?”
温玉浓眉眼低垂,冷着脸,“孩儿对他已是恨之入骨,哪儿来的闲心去关心他的死活,若有机会见到,也定是一剑了结了。”
温家家主怒目切齿,“冥顽不灵!拿戒鞭来!”
一旁的奴仆小跑着取来了戒鞭,双手呈了过去。
附了倒刺的长鞭,破空重重一甩。
啪——
一道见血的红痕,如寒梅般,在温玉浓苍白的侧脸绽开一角。
温玉浓挨了这重重的一鞭,只眨了下眼睛,一声都不吭,沁出的血珠,顺着他的右脸滑落下来。
温家家主捏着戒鞭,厉声道:“我何时将你教得这样锱铢必较,心思歹毒,你堂堂温家嫡子,竟是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了么?”
温玉浓闻言冷笑了一声,就因他是温家的公子,从小受了什么罪,都只得宽容大度,泯灭自身的七情六欲。
他麻木地醉心修行,却被人迫害,遭蛊毒反噬,灵体受损,每月都有近半数的时间,受尽那灵蛊噬心的折磨,不得安眠。如今眼前人又要他因一句话,就去原谅那加害他的人。
他觉得可笑得很了,又冷笑了一声。
啪——
又是重重的一鞭,这次是朝着温玉浓身上打的,他身上的衣裳完好无损,这下方的皮肉如何就无从得知了。
温家家主见他这顽固不化的模样,勃然大怒,又连续用力甩了几鞭子下去。
温玉浓一张俊美的脸,面色苍白,衣袖下的手,手指紧紧攥住衣袂,身姿岿然不动。比这更疼的折磨他早就经历过了,如今这点伤痛于他而言,不过皮毛。
温家家主胸膛剧烈起伏着,“再问你一遍,人真不在你那儿?”
温玉浓依旧面无表情,“父亲若是不信,大可再来几十鞭子。”
温家家主气得手抖,将鞭子往地上重重一摔,“滚回去,闭门思过一月,不得踏出府邸半步!”
温玉浓提着衣摆起了身,“孩儿告退。”
院中的婢子小厮都恭候在门外,听到了厅内的动静,如今见温玉浓脸色阴沉地走出来,都忐忑地跟随在身后。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也传到了卫翎的院中。
他想起白日碰到温玉浓怀中抱着的女子,目光晃动了一下,手指不禁捏住扇柄,自言自语道:“这温家大公子……还真是,恣意妄为……”
与此同时,温玉浓已经到了院中,他进了屋子,褪下外袍挂在了屏风上,内里纯白的亵衣早就沁了血,骇人得紧。
婢子端着伤药进了屋,不敢抬头,“公子,奴为您上药。”
温玉浓将那粘着血肉的亵衣,一点点撕开。巫门中人以身饲蛊,身上的血肉都是冰冷的。只有每回灵蛊噬心,他体内的血,才自心脏的位置沸腾,又灼又疼的感觉很快就会蔓延到全身,服用雪清丹才能缓解一二。雪清丹除了护心安神,还会麻痹人的感官,因而每次蛊毒发作,他都会昏睡不醒。
温玉浓眼眸低垂,余光忽而瞥见了地上掉落的一面汗巾。
这是白日里江藏生扔下的,他捡起后顺手揣进了衣襟,竟忘了叫人带去处理。他一身的伤痛全受这人所累,如今这人倒是还在后山的竹屋好生呆着。
温玉浓捡起汗巾,那面料触手柔滑,他目光沉了沉,“东西放下,你先出去吧。”
待那婢子离开,温玉浓心念一动,降玄不消片刻就进了房间,“公子。”
温玉浓眼睫一抬,“把他带过来。”
那个“他”是谁无需多言。
江藏生被降玄一路扛着去了后山的竹屋,肚子被顶着,颠了一路。放下来后,就白着脸,伏在地上干呕。
降玄见到他那可怜的情态,竟一时又忘记了之前的事,隐隐生出几分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