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芭说:“什么事情?”
带土说:“之前,你有次口误,叫我‘阿飞’,这是什么意思?”
红芭说:“都说了是口误了。”
带土说:“不会是什么别人的名字吧?不会吧。”
红芭说:“不是。”
带土说:“那也把它当作我的下一个用名好了,冒充斑,总是要压着嗓子,还是太累了。阿飞就是我的下一个身份,怎么样?”
红芭说:“那算什么身份啊!这样的名字,一看就想到你了!”
带土说:“哪有。无所谓。”
红芭道:“但我觉得你在意的不是这个。”
带土说:“不是,没什么。”
红芭涨红了脸,不肯说话,她觉得尴尬,就埋头拨弄自己的青绿衣裳。此时,一只纸蝴蝶飞到红芭附近,带土直接一个跳跃,冲进来,单手抓住了纸蝴蝶,蝴蝶在他手里碾成两半,他护在红芭身后,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红芭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带土已经带上了一双皮手套,它皮革的感觉摸着她的削肩膀,让她有点紧张。
带土说:“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他把纸递给红芭,拍了拍她的头,红芭没有跟他的目光对视,带土已经粗手粗脚地把她的衣服裹紧了她,裹得非常紧,她几乎要在锦缎中勒死了,带土的手套摸了她头发一手水,他大拇指磨了磨食指指头、中指指头上的水渍,跟她说:“手套是扒的一具尸体上的,半藏擅长用毒,就拿手套减少触摸。”
红芭“哦”了一声,说:“我说呢。纸上写,让我去找佩恩……说是有事找我?”
带土说:“那你就去吧。平时少理他们。”
红芭也“哦”了一声,说:“我走过去吗……好远啊。”
带土挠了挠脸,眼睛望向门外,门外院子中有几丛蓝的、黄的的花卉,成捧、束、簇地开,不过因为火灾的灰尘,也快要死亡了。
带土说:“你自己去。”
红芭还呆在原地,故意有些期待地看向他,其实红芭心里也拿不准,她心里的天平摇晃着,对带土的情感忽上忽下,她之前还对他不满,现在想想,又发现了他的优点,至少他一直庇护她,给她带来了一份烫手的安全感,她对他还是有垫在肚子里的感情的,虽然是她一直顺着他。
带土故意做了会早操,手脚都刻意乱做动作,浮夸、犹豫地把音调抬高了说:“哎呀,不会是想妈妈了吧,要人陪,我可是很忙的!”
红芭这才去细看他的脸,带土哥的眼睛里有些光亮,莹莹闪烁着,是一种感情的光,尚在成长,还算用心,距离丰沛有段距离,但他眼中这道光也算带来了夏日的感觉,隐隐约约发亮,光裸裸的。
突然之间,带土想到了自己毁去的容貌,就立刻别开了头,马上走开了,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语气变得冷淡,约约跳蚤一般地激烈:“自己去。”
“唉?”红芭伸出手,想挽留他,他却直接关上了门,用掩饰自己心情、突然快活地语气接着说:“我要睡觉了,早安。”
红芭慢慢挪到门前,倚靠在门上,说:“我很快回来,要吃什么跟我说,我去街上买。”
他没有回答,假装打呼噜,吐出阵阵鼾声。红芭倒退几步,穿着勒得很紧的,古怪的过大衣服,衣摆塌在地上,往停尸高塔的方向去了。
路上,一路雪景,在冬日下清新闪亮,与带土给她的阴暗的、猝然的感觉完全不同。她觉得带土就是情绪不稳定,忽冷忽热,一惊一乍的,一会儿觉得他们该男女有别,一会儿就要和她重温同伴之情,就是:一切都得听他的,围着他转,其余不行。
她到了停尸高塔,塔中没有灵魂的人们还在工作,她到了塔顶,佩恩几人在吹风,佩恩道:“给你准备了相应的用品,去试试吧。”
一看,一无魂的人,已经捧着一件叠好的和服,还有一条腰带,和其余玲琅配饰,到了她旁边。
小南从阴影中来,接话道:“你只需要穿着正式,努力辨认一下他们的正文写了什么就可以了。”
红芭道:“好。”
小南道:“做决定的事情,听佩恩与我的。”
红芭道:“好的,我明白了。”
红芭道:“不知道该不该与您提……”
佩恩说:“说。”
红芭说:“一路上,仍然看见很多原半藏族人的尸体,现在是冬天,不容易腐烂,可是一直放着也不是办法。不如之后我收了吧。”
佩恩道:“现在放着是为了让他们体会恐惧。等谈判结束再收。”
红芭道:“是。”
佩恩说:“去准备吧。”
红芭接了这橘色的衣服,退到了楼下,在某一间客房换好了衣服,这也是一件振袖,触之生温,包裹在身上,竟不觉得重,而是丝织品的轻盈。水波纹荡漾,腰带上樱花绣放。
她穿上袜子,脱了草鞋,穿上带有珍珠的木屐,等了一会,小南便也下来,带她去了天守阁,红芭在天守阁中一一看过去,发现严肃而并不华丽,装饰与住屋不同,门明显很多,一条走廊上,有数十扇门,等着一一打开,走起来很不方便。到处都有虎鲸纹样,浅浅的,刻在木头上,一下看不十分清楚。数个隔间中,有很多木桥——木雕的拱桥,作为装饰品放在房间里,当真奇异猎怪,又油生一股禅宗寒意。
穿越表参道,到了正内厅,当中空无一物,唯有屏风和空性。红芭就坐于屏风后,一等就等了好几个小时。
她的腿已经麻了,头上掉汗珠,对小南这个忍者来说不算什么,但红芭身体素质不强大。正当她等得要作为辰砂化在这里,只待海枯石烂之时,小南忽然道:“他们来了。”
估计是用蝴蝶感应到的。红芭赶紧正坐,身上柔软的衣服磨着她,她感觉像什么都没穿,原本的麻布衣裳很粗糙,能把皮肤磨出一铺盖的茧。
然后便有几十人来了,脚咚咚踩着地面,簇拥着贵卿而来,他们原本是开着厢车来的,在天守阁门口,便换成了漆顶棕幄的轿子,抬到表参道,轿子中的人才肯下车自己走路。他的轿子中还放着几箱财宝。
现在他们簇拥的那人露出真颜,如此夸张、崇赫的仪仗之下,居然是如此平平无奇的脸,十分衰老,一看就知道被酒色冲昏了头脑。
小南的心从弥彦死后就一同死去了,看到这就是曾经统治着雨国的人,她对弥彦以前和平演变的理想,也心里轻轻嘲笑了一声。
红芭隔着屏风,什么也没看见,眼神却冷凝起来,只知道:她逃离战场,投奔晓,是个明智的决定,其他人还在生离死别,而她这个真正的逃兵,要水涨船高,做真正的新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