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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生死相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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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水凑到他嘴边,斑盯了她一会,阴戾的下垂脸帘子似的凑近了,干裂的嘴唇抿了几口水,就撇头不肯喝了,红芭觉得他有点难伺候,便小心地把东西放回了缸里,尽量不发出声音。她走到斑的石椅身边,犹豫了一下,膝盖点地,膝行了过去:“我刚刚观察了带土哥的表情,他似乎还是很想念他的亲朋好友,他还有想见的人,而且木叶本来就是他的家乡,我估计,他还是会急着回去的。”

斑磨砂开口,脾嗓低哑,竟有几丝缠绵怀念:“木叶也是我的家乡。”

红芭愣了一下,问:“那您怎么不回去看看?”

斑冷下了脸:“道不同,就无需再提了。你之前说,世界之外还有世界,我赞同,那世界之里还有世界,一个幻想的世界,你怎么看?”

红芭支吾了几声,没懂他什么意思。

斑加重了语气:“我来跟你说我的夙愿,跟月之眼有关。”

等斑说完一串儿话,红芭的身体又不能动了,疼呦呦的,是那种让人忍不住“哎呦”的疼,她的身体不听使唤,怎么传召、想动、感受,都察不到肉和骨的存在,她陷入迷瞪的瘫痪,只有眼珠子能动,黑眼睛像恐龙的、蜥蜴类的眼睛滴滚地转,她多么无力,缓慢地倒在地上——人体的肾上腺素用完了,重新归于一片死寂,她惊恐了一会,多么想靠自己的意念来支撑行动,本能地想:要是意念能赋予“动力”就好了,她动念一会,身体就能行动;现实里,她集中动用念力,一口气呼唤肢体,什么奇迹都没有发生,她还是软烂地阉阮了。

斑还在回味刚刚自己长篇大论的愿望概论,他的“月之眼”计划,前几分钟,红芭还能动,嘴儿也能嚼,她一边震惊,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一辈子做梦?那在梦里我是不是就不会残了?我能重新拥有心脏?不用恢复?不会有副作用?我是不是还能回到我以前的世界里,我其实到现在还会梦见原来的日本,哦,你应该不知道日本是什么……总之,我能再次‘见到’以前的世界?”

斑说:“当然。你做什么梦,没人会管。”

红芭还模糊不清、惊喜地说了声:“天哪。那我想做梦。”

斑说:“因为现实太残酷了,孩子。你是对的。”

红芭还说:“或许我以前呆的世界就是一场梦……”

斑咬定:“那便继续做下去,便能获得内心永远的和平。”

红芭喜悦地捂住了嘴巴,但只当斑是在说胡话:“爷爷,那可是需要很多能量的,而且,我很擅长破解幻术。我的朋友止水,一个幻术天才,也是宇智波家的后代,都只能让我陷入幻术最多那么几分钟……所以他一直在为了让我陷入幻术努力,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斑说:“我自有办法。破晓啊,它终将来临。”

带土醒了,发现自己没盖被子,他弹坐了起来,上半身像棕色昆虫的甲壳:“你们在说什么?”

红芭说:“没什么?”

带土:“啊,你怎么一个人倒在地上?不要乱动啊!只能慢慢恢复!”

最后他歪歪斜斜地跑过来,左右平衡不得,连一条直线都走不得,蛇形得走爬来扶起她,她赶忙说:“对了,你的手臂能不能也让他们嫁接一下?”

斑说:“他们似乎不太乐意,只乐意给她嫁接。”他指的是绝他们。

带土说:“也帮帮我吧,我们两个尽快恢复,然后出去,战争还在打响,我睡了一觉好受多了,之前太不乐观了,往好里想,同伴们还在等着我们!”

斑冷笑一声,红芭说:“我一边恢复一边侍奉斑爷爷,你体格好,你就专心复建吧。我复建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带土道:“好!”

斑却冽冷道:“你们都会回来的。”

分不清上午下午,大概预测是中午,带土‘长’出了一条极细的手臂,灿白色,白种人的颜色,或是植物人常年不接受日晒雨淋的颜色,没有任何肌肉,只有一根骨头和一层薄皮,真正的竹节虫的腿脚,以毫米记述宽度的杆子,难民的手臂——绝的手艺还不错,它是斑敲了敲地面使唤来的,但绝似乎更喜欢给红芭嫁接,而厌恶带土,好像红芭是它的什么熟人似的,它给红芭嫁接的躯干更像正常人的,以至于看着不那么恐怖,红芭本来就瘦;

到中下午的时候,带土用那绝对饥瘦的手臂攥拳接物,他使不上任何力气,深吸一口气,把氧都充满鼓肺,肺泡都要涨破了,干劲熬鹰似的熬出来,才能动弹一下臂膀,红芭被他摆在床上,瘫痪着不能动,偶尔膝跳反应一下;

过了十几分钟,两人都满头是汗,一颗汗水钻石般滚大,一串一串儿地流满了整张脸,背都湿淋淋地,往气馁里淌,带土咬着牙尚能坚持,红芭这个忍者学校里的吊车尾,直接想放弃了,她康复训练地想哭,浑身上下都裂疼:“带土哥!呜呜呜呜呜……坚持不下去了……”

带土三步并两步,两步一摔跤地跑过来,最后干脆是滚过来的,他的一条腿虽然没断,也赊了:“别怕!红芭!一开始总归是难的,现在坚持住了,后面就好了,真的!相信我!”

红芭哇哇大哭:“不要啊!好难受啊!不要啊!为什么是我啊!真倒霉!”

带土吼道:“再动一动,真的,再动一动!”

红芭动弹了一两下,带土赶紧摆出最灿烂的笑容:“就是这样!做得很好红芭!太厉害了!比我和卡卡西厉害多了!”

太疼了,红芭脾气不好:“你也是个吊车尾!还鼓励我!你鼓励个什么啊!”

带土自己也暴躁,但还是疼惜红芭,赶紧哄道:“都是我不好!我嘴笨!反正就是比我厉害啊!”

两人一阵吵嘴,都是身残志坚,气喘吁吁,泪眼朦胧,寒汗斗大;

到了大约是下午的时候,两人都放弃了,呆着、愣着,一边发呆一边谈心,带土说起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没什么稀奇的,每个村人的经历都大同小异,红芭则说起另一个世界的奇观景闻,带土没敢搭话,觉得是她精神出问题,两个人就捧着、哄着对方,带土自觉年龄稍长,是她的长辈,是她的引路人,即便他自己的未来都瞎灯黑火摸不清楚,他也要支撑着红芭,像个可靠的、顽强的男人一样由她信赖、依靠。

他时不时地关心红芭冷不冷,峭不峭,他不忍心告诉她:红芭,你受的伤比我还重,只要看到你,我就觉得我还可以,我还好受一些……带土受的伤其实也不轻,也是百孔千疮,血肉模糊,万念俱灰的伤,他越发离不得红芭,哪怕她再哭、闹、疯,在他眼里也是安慰、鼓励、舞动,带土把红芭看得十分重要,是他最挫弱时的温柔乡,像一把手推着他前进又安抚,要知道,红芭的性格还是不错的,有恰到好处的小聪明和凶性,还有淡然……带土开朗而颓废地依靠着她,两人常常抱团取暖。带土不在她的面前提起琳。

斑则负责用锋利的镰刀采集菜草,一种蕨类植物,小而精悍,十分碧绿如暖玉,捣碎了放到石碗里,无盐也是凉菜。水就是生水,斑移动缓慢地舀一两碗,摆在他们的床边,他是个沉默、孤傲的老人,对他们的羸弱嗤之以鼻,仅仅提供不饿死的食量。而斑本人,从不进食,他一直插着输送营养的管道,是个半死不活的机器延续生命的皮偶。

带土拿了饭菜,先喂给红芭吃,她排异反应——嫁接后的正常反应——下颌等都动不了,带土一个少年人,便用脚托着碗,健全的手抓菜,放进嘴里,嚼了蕨菜,咀嚼成呕出来的绿糊,像泛滥的湖藻,粘稠地喂给红芭,红芭小口小口地吃了,有时感激地亲近带土,带土此时也像自己康复了一般高兴,有时红芭只是一蹶不振地默默垂泪,带土也陪着流了两河的泪水,他们的眼泪化成河,要把神都给淹没了。

红芭有时安慰他:“我觉得我是天生就应该嫁接的,就应该上战场,我毕竟只是个穷人,一分没有,这是我生来的命,我们穷的平民,就是会痛苦终身,不得好死的。但你必须振作起来,你只是先苦后甜而已,可是大家族出身呢!一定都会好起来的!所有的好运都会在你身上!我的也给你。”这话说的,她都觉得苦,回想当初,她就是因为无权无钱,才来当忍者苦劳,最后落得如今下场。

带土闻言只是落泪,哽咽着说:“你这么小……都是世界的错!我要改变这个世界,真的,都是世界的错!”说着,他近乎咬牙切齿,牙根根根分明,碎牙往肚子咽。

带土过来拥抱体温较低的红芭,把她揽在身前温暖她,拿起舀杯里的水,自己喝了一口,试试水温,喂她吃了,才作罢。红芭挣扎着,在床上挪动几下,带土关心地赶紧问怎么了,她只是凑在他身边,轻轻地吻了他脸颊一下,一个病态的、病痛的吻。

带土想不开,红芭就亲吻他两下,爱昵地靠近他,她能动时——排异反应让她的手颤抖而且水肿,痒而迟钝——就伸出双手抱着带土的头,带土便开朗活泼得像土狗一样,拱着她的身体,逗她开心,两人言笑晏晏,能嬉闹一个下午。这吊桥般的感情,让两人浓密地化成同一滩水,心连着心,肝连着肝,尤嫌不够,恨不得长在一起才好。

红芭能动时,便侍奉斑进行饮水和清洁:喂老人喝喝凉水,再擦净他的身体。她把斑的皮肤尽量当成贵珏,也无法抵挡他食腐般衰退的痕迹,他被她擦洗时,昏昏欲睡,支着下巴打盹,嘴唇干裂地更明显,穿的裙兜松松垮垮,吊在身体上,空喽喽,风嗖嗖,两颊干瘪下垂,只剩嘴唇,从来不笑,坠垂着。红芭替他捶背,斑松松筋骨,对她点点头,神色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是默许。

带土一心康复,很快嫁接的白臂膀长出了肌肉,本来一根光杆骨头,后来慢慢厚实了,肉感出来,膨出来,像爆米花一样长,已经一手腕粗,他和红芭的应激障碍还在度过之中,两人非常关注彼此,相爱一般,把对方的安康捧在手心。见红芭给斑捶背,带土便赶紧甩头,甩干一身臭汗,跑过来把红芭举高,兴高采烈地报备:“我今天恢复的不错,红芭,你看!高兴死我了!飞高高!飞高高!怎么不长个儿啊你,这么小一个!”

红芭呸他两声:“小心着凉,我帮你再擦擦汗!”她也跟怕自己着凉一样,磨蹭蹭地迈着软趴的腿,她的腰杆也渐渐能扭了,用手给他擦汗,不知不觉,几周便这样过去了。带土发现嫁接他们俩的材料差不多,有时能隐约地感应到对方,两人都好像树长出了树根似的,能通过地、木、草,感应到对方的存在,带土和红芭两人啧啧称奇,心里也有了底,有了安全感,都好受了些,即便在外被异样的眼光凝视,心里也能及时模拟这段时光中对方的情态。康复了,心理健康达标后,带土闹着要出去。

带土说:总归要回到木叶的,不然在这里饿死。这么长时间,真的很感谢你,多亏你在我身边。

红芭说:也是,都听带土哥你的吧。

带土问:你做好见到之前伙伴的准备了吗?他们可能每一个人都很健康。只有我们是倒霉的。

红芭说:我不幸也是应该的,我一点心气都无了,无所谓了。还行。别问了,你问我好几天了。

带土说:好!

带土康复的速度比红芭快很多,某天半夜他在绝的帮助下打碎了隧道的墙壁,破土而出,说是要搬救兵来,叫红芭等他回来,红芭对他挥挥手,叫他千万小心,恨不得哭一场,带土也神情柔软,眨了眨眼睛逗她说:给你带鲜花回来!红芭点头答应,回头一看,魔像的9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下室墙壁豁口透出来的天空,蓝如风如洗,靛青兰紫,冷幽迷情,外道魔像的9只眼睛缓缓移到红芭的身上,红芭这才发现,这魔像是活的。

斑正坐在魔像下的石椅上,垂着脑袋,平淡地说:“最近是我最后的时间了,我有话要嘱咐你。宇智波家的孩子,他一定会回来,他会看到这个没有爱的世界的真正的黑暗和残酷。而我的复活、月之眼计划……对你也没有害处,记住我的存在,监督他的成长,我复活之后,会记得你的。”

红芭心里一紧,嘴上立刻关心他:“您慢点!小心些!有什么尽管叫我,爷爷,您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想干的,想要的吗?我答应您。”

斑第一次对她的称呼作出回应:“爷爷?哼,随你吧。”

在她等待带土的时间里,就是她陪着斑,度过了最后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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