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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生死相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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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土很快听说,自己的残疾是终身的,他感到迷茫,还有些美梦破碎的不快,但是哭不出来,情绪也并无波动,他好像被大是大非抽干了,身体里的水分都挥发了,只剩下空壳子,懒懒残残地躺着,只剩嘴还能说两句废话,老人自称是“宇智波斑”,宇智波真正的老祖,留下无数缠绵悱恻的言说,带土对他也生不出亲近的感觉,他还疑惑,这样老的老人家,只会让他想起木叶中那些在马路边徘徊的老翁老妪,以前的他肯定撒欢着就热乎乎的手去挽老人的胳膊,像他们的亲生血脉孙子一样孝顺他们,但是这个老人不同以往,他的阴沉和杀气似乎是常人的好几倍,他一定是个极其冷峻、血腥、残忍的人,他垂下的皮肤让空气都催老了,视线乌云般低低地压抑着、迫蹙着。

带土过了一会,心里泛起了一点涟漪,他赶紧查看斑是否有明显的残疾,斑摇了摇头,冷飕飕地说:“没有。”

带土很快推了推红芭,她还是没醒,这么一推,她刚拼上去的胳膊腿儿松动了,掉线了,要被摇晃下来了,带土的眼泪这才咕咕哝哝地滴下来,涕泗流襟:“原来你也没胳膊没腿了……怎么比我还惨……呜呜呜呜呜呜……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以后可怎么办……”

他崩溃了数个小时,对自己的疾病的自卑和廉耻感到达了顶峰,他此刻接受不了自己,和任何跟健康有关的东西,他大哭大闹,摸爬滚打,眼泪浸湿了整张床单,叫做斑的老人安静地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像将军的王座,他只是闭目养神,在他的前几十年中,断指残垣的死伤太多,目之所及屡屡皆是,已经让他不必感谢命运馈赠的实力,而是平淡无奇地谛听带土的哭声。

几个小时之后,红芭从她灰暗的梦中醒来了,梦中她似乎只是一个照顾花草的僧侣,在照拂一颗神树,神树汲取整个宇宙的养分诞生,因此庞然大物、遮天蔽日,她整个人只是神树树根分叉过四五次的一根树须的宽度,她的重量不及神树的万分之一,树上结的果子的核心能够抵一栋将军的宅邸,将军的宅邸通常百寝,神树的果实拥有替代自古以来的象征意义符号的力量:自然的力量。

红芭是一名茁壮的女性僧侣,敬称比丘尼,在神树旁诵佛,身旁坐了一位如雪一般纯白的女神,她的美丽无法用任何现有的语言描述,是抽象意义上的、高维意义上的美丽,她在抚神树做的横琴,红芭转头叫她:辉夜姬。辉夜回以动人的笑容,用振袖的宽边遮住自己微笑的口鼻,她的肚子鼓得明显:红叶啊,你是我神树上的一片红叶,为我的孩气祈福,带来好运吧。

红芭并无好运,醒来后,先是看到了带土哭得疯撅得一张脸,他的水滴滴答答地留在红芭的脑袋的眼睛和嘴里,红芭尝到浓厚的悲伤才有的咸味儿,她剧烈地传了两口气,突然活过来了,大叫一声:“带土!我还活着!你也活着!这是哪里!之前发生了什么!怎么了!”然后她脱了线的四肢咣当一下全被她的身体撞到了地上,红芭也差点滚下去。

“我的天!”带土感同身受地抱住红芭的身体,“别动!别动!我和你一样!别害怕,就是受了点伤,没事的,真的,没事的!相信我,只是个意外!”他语无伦次地安慰红芭,一边偷偷摸摸地去把她的四肢捞起来。

红芭慢吞吞地动了两下,发现自己只能像一条鱼一样腾空,扑腾几下,她“唉?”了一声,直接呆住了,带土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他们两人是这个世界上唯二的两人,他对红芭产生了浓烈的、强烈的认同情感,他自己知道,这份感情一刹那盖过了琳给他的所有美好的恋情,他对琳反而有种对幸运儿的不真实感,他现在都不想想起琳,他太难过了……他才十几岁……没有手没有脚……他怎么继续活下去……不如一死了之……种种在他的脑海中过了一遍,定睛一看红芭还在发呆,她的瞳孔放大成了无数倍,一个黑漆漆的黑洞,猫咪捕猎时才有的可爱瞳孔,直愣愣地看着视野中段,一大段空白空地,灰土土的,带土扑了上去,眼泪纵横,他仅剩的一只胳膊紧紧地抱住了红芭的身体,她还找得到的零件胳膊被他放在她的身边,红芭在他怀里被抱的喘不过气,还惊觉自己和带土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但她的嘴自然而然地淌出几句话:“带土哥!我的手!脚!?”

带土哭着说:“没事的!没事的!待会我给你缝起来!真的没事的,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没事的,我一定陪在你身边,直到你康复为止!我们互相陪着彼此吧!”

红芭抽搐着不说话。

斑几乎是拖行着走到他们身边,如今,时过境迁,他只觉得悲痛吵闹。斑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些麻杆类植物编织成的细线,粗糙,但很强韧,两只手全力拉扯不会中断,他歪着腰,把细线和绣花针放在两个孩子的枕边,他的腰一节一节地作响,细看,会发现他的背后连接着9道大腿粗的米白色管道,管道是输送营养的输液管,粗、厚、沉地通向这方黑暗隧道的最上方,上方有木质的巨大魔像,嘴张大有七尺八丈,牙齿柜台粗,圆锥型,有9只眼,眼直视前方,两手撑地或作印,双腿蜷曲打坐,似乎坐于莲花之上,五六根树根在背后作背光,乍一看,竟宝相庄严,悲悯非常。

接着来十几分钟,带土单手哆嗦着穿针引线,牙齿衔着线头,往针孔力钻,眼睛怎么看都看不到情状,只好咬着线中段部分,线头垂下,好在视野范围里看见它怎么凑针孔的。红芭躺在一边偷偷地垂泪,巨大的打击让她不想活了,她希望一切都是做梦的,最好她一睁眼就能够重新回到现代日本的环抱中,无论她要付出什么代价,她已经残废了,所以其他代价对她来说都不可怕,不像普通人许愿时都不肯说出太高昂的愿费。她一会想彻底一了百了,一会又想干脆就这么赖活着,一会想生,一会想灭,斑走到她的旁边,盯着她不说话,指了指她的躯干部分:“看看这个。”

红芭本来还没注意,盯着自己的身体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躯干竟然是烈焰般的灿烈白色,像一种污染,她的锁骨往上还是自己原本的肤色、样子,零落的肢体也是淡黄色,属于东亚人种的特征,她立刻明白自己是被嫁接了:“这、这是……你做的?好吧,谢谢你……谢谢你……”

斑冷声道:“不必谢我,感谢你自己吧。想知道是怎么做的吗?”

红芭噙着苦痛问:“爷爷,是哪里来的材料做的身体?”

斑指了指自己的身后:“是他们。”

他背后一大段空地,魔像的阴影下面,突兀生长出两株人高的白色植物,表皮颜色和组成她躯干的身体皮肤一样,像某种缺血的疾病,植物像一团捏皱的纸,一株顶部折出了半面五官,是个半面长相俊俏的男人,另一株植物顶部则只折出了漩涡面具状的面孔,无五官。二株植物人紧接着长出腿脚,眨眼间就来到了红芭的附近,半面植物人亲昵地用只有一个孔的鼻子嗅了嗅红芭的身体,它一开口就暴露了性格是只活奔乱跳的小狗:“好熟悉的感觉,感觉好亲切啊你,怎么想都这么感觉。刚刚捡到你的时候,你可真惨啊,四肢还在,头也还在,就是身体被砸成了一坨肉酱,感觉就像是贪吃鬼吃多了东西,肚子爆炸了一样。你还好吗,是我给你捏的身体,就是用植物哦。”

红芭连自己的心跳都感觉不到,赶紧道谢:“谢谢你!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好……你……额、绝?”她凭直觉,冥冥之中嘴里吐出了一个名字,她总觉得眼前这团白色的污染物的人也是熟悉的,至于在哪里熟悉,她也忘了。

绝听了,簇簇笑道:“好名字……好名字……我也有名字了……果然是你啊……好久不见。你会没事的,我保证你能恢复如初。”

斑伸手捏了捏红芭赤裸的肚皮,他的手暴露在空中时,也让人担心是否是某种皮肤病:“精妙的造物。小丫头,习惯了之后就来侍奉我吧,这大概是我最后的时间了。而,我宇智波的孩子,估计还有事要做。”

带土趴着,用唾液濡湿了红芭腋下的伤口,为了杀菌,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的舌头蛇一样灵活,粘稠的水声滴溜溜地打转,直到她的伤口切面全湿透了,他再把胳膊往她身上一按,开始缝合。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是形影不离、生死相依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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