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征却摇摇头,沉默向前走,着急赶路似的。
陆遥歌叹了口气,脚步也慢了下来。
想来也是,他出身商贾,什么稀罕物件没见过?顾远征连官家赏赐的布料都赠予她,她却连件像样的回礼都没有……
顾远征看出陆遥歌心思,本想藏一藏,等到地方再表露,但见她一幅愧疚模样,着实让人心疼,便笑着回:“放心,回礼你可躲不掉。我已在灶树下定好席位,自是要讨你一顿酒饭钱的。”
陆遥歌这才展露笑容,“公子予我如此贵重之物,遥歌就算请你十顿酒饭,也难抵此衣的价值呢!”
“君子馈赠,不看价值,只看是否值得。”顾远征停下脚步,看向陆遥歌,“于我而言,此衣与你甚为相配。”
陆遥歌愣了愣,也停下脚步。
用官家御赐的布料制成襦裙,此衣是何等的尊贵。
可他却说,她配得上这身襦裙……
街边一派热闹景象,男子们互相作揖,相邀去饮社酒;女子则拐着个篮筐,里面装着做好的点心,有的往娘家赶,有的约好去看跳舞;孩童们则互相嬉闹,边喊着“赛神快要开始了!”边急匆匆从陆遥歌和顾远征身边跑过。
人们各自忙碌,吵吵闹闹,谁也没发现街边有一脸颊绯红的女子,和一个……被她盯到手心微微发汗的男子。
月光下的顾远征英俊、高大,充满气场,在长安人眼中,他是杀伐果断、冷面无情的刽子手,可在她这里,他是这世间最温柔的人。
许是被陆遥歌盯得有些久了,顾远征身子微微前倾,薄唇轻勾,绽出一抹温柔笑意来。他虽长得高大冷峻,可一笑起来,勾人心魄,竟同那秋日的秋桃一般,清爽甘甜。
陆遥歌的手里还握着个桃子,像是被下蛊了似的,沉浸在顾远征的温暖和笑意里,一时不知是这秋桃清甜,还是眼前人儿的笑更甜,半晌才问:“公子方才说的地方,远吗?”
“不,不远,”顾远征反应过来,也发觉自己笑得有些失态,生怕给她留下谄媚的印象,他将微微出汗的手背在身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等过了这条街,拐个弯,便到了。”
“噢,那好……”
两个彼此心动的人儿,各自将心意隐藏,踏着月色,顺着人潮向前走。
直到走到顾远征说的地方,陆遥歌终于看到那棵挂满彩布的灶树。
除了彩布,树上还挂满了祈福的牌子,上面写满人们的祝福和祈愿,随着灯笼和彩布迎风飘动。
而在树下,人们摆满众多桌席,大家席地而坐,围在桌前,把酒言欢。
顾远征定的桌席,在那棵老灶树的正下方,此时已有三三两两的人儿坐在那里,甚至中间,还坐了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因为她们背对着,陆遥歌一时也认不出是谁,便抬头问顾远征:“公子还宴请了其他宾客?”
顾远征点头,却故意卖了个关子,“猜猜看,他们都是谁?”
陆遥歌心中已有猜想,却又不敢奢望。
待她走得近了些,那桌席上的人儿们纷纷回头。
陆遥歌最先看到的是王婆。
自上次别离后,陆遥歌和王婆已许久未见。二人皆是苦命人,此生本无缘相见,后因经商堂被袭、王婆养子薛二死于歹人刀下,陆遥歌和顾远征登门拜访,老人一生凄苦,又失去了唯一的后代,却依然心怀仁义,大义相助。
王婆还是那般慈祥,一眼便认出了陆遥歌,微笑着同她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陆遥歌连忙小跑过去,欢喜地同王婆打招呼,转过头的功夫,又看到小九母女俩就坐在右侧,陆遥歌弯了弯眉眼,“大姐,您也来了!”
“妹子,秋社欢喜!”小九母亲笑得明媚,同小九站起身,比划着手语,让孩子跟陆遥歌打招呼。
“欢喜欢喜,大家都欢喜!”陆遥歌许久未这般开心了,一边同大家寒暄着,一边坐在几人身旁,抬头看顾远征。
而顾远征却像在等什么人似的,依旧站在一旁,向远处张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