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笑什么?”
回纥敞抬眼看她,瞧着她装傻的样子特别可爱,便想着做戏做到底,“娘子放心,定然不会委屈你在这里跳。”
他仰坐在坐榻上,朝那酒肆小厮招了招手。
那小厮认得回纥敞,知道他是贵客,便殷勤地跑过来,谄媚问道:“爷,您有何吩咐?”
“让台上的胡姬下去,这位娘子要跳胡旋舞。”
说罢,给了那小厮一锭金子。
那小厮接过金子,道了谢,立刻跑到酒肆前面的舞台上,跟那几个跳舞的胡姬分说。
胡姬心领神会,吩咐后面伴奏的几个络腮胡老头,让他们立即变换了曲目。
于是顷刻间,整个胡姬酒肆里飘扬起欢快明亮的打击乐。
“娘子,舞台给你备了,曲也给你奏上了,该主角登场了。”
回纥敞给了陆遥歌一个眼色,便有两个热情的胡姬将她拉上了舞台。
大家脸上洋溢着笑容,鼓励她开始舞蹈。
陆遥歌头脑还在发愣着,却发现自己成了整个酒肆的焦点。
就如同被架在火烤一般,她知道,如果不跳,不仅身份暴露,还会有性命之忧。
陆遥歌穿着胡裙,朝台下的回纥敞微微鞠了一躬。
她闭上眼睛,伴随音乐,开始旋转起来。弦鼓每敲打一声,她便高高抬起双袖,如空中飘舞的雪花,旋转不停。
人群中响起欢呼声和鼓掌声。
胡人最喜胡旋舞,那些胡姬见陆遥歌跳得这般自在明媚,一时兴起,也纷纷跑到舞台中间,跟着音乐,随她一起回旋起来。
陆遥歌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如此这般,即使脚步出错,也不会被那回纥敞轻易发现了。
顾远征在人群里坐了下来,他原本替她捏了把汗,腰间的佩剑,也始终被他牢牢握在手里,如今看来,倒是他过于担心了。
他抬眼看她,眼里有惊讶,也有刮目相看,在这偌大的胡姬酒肆里,陆遥歌已然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他不清楚,一个中原女子,是如何将这胡人舞蹈跳得这般好,若不是天赋异禀,便一定有很多心酸和煎熬的过往。
如此一想,顾远征的心头便涌上许多心疼的情愫。
回纥敞原本想看一场热闹,却不知这陌生的中原女子,竟给了他这么多的惊喜。
他眯着一双桃花眼,手指轻轻在酒桌上打着节奏,望着台上的陆遥歌出神。
有胡姬走过来,坐在回纥敞身边,欲给他斟酒,却被他淡淡拒绝:“我这有人伺候了,你回吧。”
那胡姬有些闷闷不乐,却不敢生气,拂袖去了别桌。
“回纥大人,”崔六起身,有些不乐意,嘟囔道,“你怎么把胡姬美人赶走了……”
“你喝醉了,”回纥敞嫌弃地看他一眼,将原本放在陆遥歌面前的毒酒,递到了崔六手上,“喝完这一杯,好好睡觉吧。”
“遵命,回纥大人。”崔六恭敬地接过他的酒,竟想也没想,一口饮了下去。
回纥敞笑了笑,继续欣赏陆遥歌跳舞。
陆遥歌舞完一曲,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她不是胡姬,不擅长舞蹈,走下舞台时,头一阵地眩晕,脚步十分虚浮。
她怕自己跌倒,于是停下来,低着头,想缓一缓再踱步回去,正在踌躇时,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短靴。
“姑娘舞得极美,令人寤寐思服,”顾远征的声音出现在她头顶上方,他搀扶住她,“可否请姑娘共饮?”
陆遥歌抬头,看向顾远征,很感激他在此刻出手帮忙,但那杯毒酒还未给那崔六喂下去,“多谢公子,我……”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回纥敞笑着走了过来,直接拽住了陆遥歌的手腕,语气既霸道又直接:“抱歉,这位兄台,此胡姬,今晚只能陪我。”
说罢,还未等顾远征同意,便拉着陆遥歌坐回原位。
“若不是我反应快,娘子差点要跟那郎君跑了。”回纥敞倒了杯酒,递到陆遥歌面前。
“多谢公子。”她下意识接住,却没有喝,目光看向崔六,发现他趴在桌上,脸朝下,似乎睡了过去。
回纥敞依旧在耳边说着赞美之词,但陆遥歌却听不进去,心里想着给崔六喂毒酒的事情。
过了半晌,陆遥歌似乎反应了过来,看向回纥敞,语气有些焦急:“公子,我之前的那杯酒呢?”
“放心,没有浪费,”回纥敞含笑看向她,“我给崔六喝了。”
陆遥歌怔在原地,看向回纥敞,竟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对方是敌,是友?是无知,还是有意?
在回纥敞那双含笑的眼睛里,陆遥歌竟一时有些迷茫。
但她下意识觉得,她现在该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