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谢过大小姐为我打点那么多东西,此生识得大小姐,是我之幸。”
淳安婉对晚宁交手屈膝行了个礼,晚宁忙不迭地躲到了柜子后面,似有慌乱,“你这是你义父给你备下的嫁衣,且你穿着这个给我行礼做什么,不兴这样儿的,你等王大人来了,再做这动作。”
淳安婉看着晚宁躲到柜子后面,觉着这大小姐古怪有趣,笑了笑。
此时门外有人敲了敲门,“夫人,侯爷让您过去。”
晚宁与淳安婉相互看了看,走过去把门打开,一个侍卫站在门口,看见晚宁开门,把头低了下去。
“过去?他在哪里?”
那侍卫似才想起这茬儿,忙答道:“哦,在霁月阁。”
晚宁转身看向淳安婉,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要过去一下,淳安婉微微一笑,亦眨了眨眼睛,表示明白。
此时顾言与宴白在霁月阁里翻找着一大堆文书,似是丢了什么东西。
满地都是文书案卷,零零散散地铺了大片,两个大男人急得额间冒汗,皱着眉头,手里不停的这里翻一下,那里拣一下。
顾言那月白织银的大袖在四处翻找中已经被灰尘和墨迹蹭得开始发黑,乌发从肩上垂落,他随手一撩,甩到后面,似有烦躁,却继续翻找着。宴白把护腕解了,随手丢在了一边,卷起了袖子蹲在地上扒拉。
晚宁走进门时站住了脚,不站住脚也没法落脚,她看着里面两个大男人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发现她进来。
可顾言让侍卫来找她,那必定是有事,于是她踮着脚摇摇晃晃地往里走,生怕踩坏了什么。
走到顾言身边时脚底已经抽了,生疼,整个人一松,扶在顾言肩上,开始哼唧。
顾言此时才发现她来了,见她哼唧,忙抱住了她,“怎么了?磕哪儿了?”
“不是,脚底抽抽。”晚宁拎着自己的脚,用力的握紧,想控制住那一阵阵冲上脑子里的刺痛。
顾言扶着她坐下,给她脱了鞋袜,把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一下下的揉,“怎么就忽然抽抽了?”
“我踮着脚走进来的,可能扭了一下。”晚宁尴尬地笑了笑。
顾言抬起头一看,才看到厅堂里已是满地狼藉,懊恼起来,于是喊道:“宴白!别找了,找人再写一份儿。”
宴白站起身来,疲惫地看向顾言,犹豫了一下,应了声是,又蹲下开始收拾。
晚宁不明缘由,问道:“你们在找什么?”
“婚书。”
“婚书没了?!”晚宁知道这婚书对出嫁的女儿家来说是极重要的东西,惊讶地看着顾言。
顾言一边给她揉着,一边叹了口气,“是啊,本是想让你来帮忙找的,可这也太乱了,重写吧,应该来得及。”
晚宁把脚丫子收回来,看着一地散乱的文书,想了想,对宴白说道:“宴白,你先收拾,类别全都规制好,一样一样的收。”
然后她自己穿上鞋子,也过去帮忙,一边堆叠,一边道:“婚书是红色的,一样样看清楚,指不定夹在哪儿了。”
顾言觉得有理,便走过去一起收拾,顺手把没用的那些揉作一团,丢到了角落里。
三个人把各种文书案卷分门别类堆叠起来,不知不觉地摞起了数十堆,立在地上。
“找到了。”顾言在一本今日才送来的通关文书里找到了那本殷红的婚书,上面是描金的如意纹样,夹在了那本通关文书的页缝里,故而没有看到。
宴白忙起身走过去,道了声:“谢侯爷”,从顾言手里接过,仔细踹进了怀里,又继续去收拾东西。
晚宁和顾言相互使了个眼色,都知晓宴白此时很紧张,可这感受,还是留给当事人自己体会才有意义,故而都不做声,默默拣着手边的东西。
风如月和叱罗桓火急火燎地赶到的时候,是撞入了满院的红纱罗帐之中。风如月反应快,扇子一开,“好你个顾言。”
他大步走进了内院,四处只看见正在忙活的侍卫,便往顾言寝殿里走,结果只看见灯火没看见人,有些焦躁起来,“顾言!顾言!”
顾言此时刚收拾完乱成一团的文书,遣了宴白回去,拉着晚宁相互挨着,坐下歇会儿。听见风如月的声音,才想起来自己让人去喊了他过来,于是亲了亲晚宁,又站起身走出门去,晚宁见他出去了,自顾自地倒在榻上,不想动弹。
风如月看见顾言出来,除了袖子有点脏,整个人也算齐齐整整的,于是松了口气。可他环顾四周,眼见一片红云缭绕,又开始疑惑起来,顾言可不是随便干这事的人。
于是他问道:“你这是着急忙慌地想成亲?”
顾言走到他面前,自己也看了看四周,“我成亲肯定不止这些,这是宴白成亲,叫你来帮忙筹备东西的。”
风如月现在是觉得顾言是越来越无赖,居然使这计俩把他骗来,白了他一眼。可回头一想顾言着急找他来,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才对。
于是扇子一开,自己扇着风,又问道:“什么事,快说。”
顾言自然知道他问什么,便老实交代起来,“过几日我要回京城,你帮我打理好这宅子,如果我不回来,这宅子便给宴白。”
他淡淡说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好像只是闲暇时聊着一些下酒的闲话。风如月心里不是滋味,因着顾言说的是“回”京城。
“你回去怕是有无数只手要撕掉你的肉。”风如月摇着扇子,有些生气,他气这个人永远不知道保护自己。
顾言却不以为然,只说了声:“无妨。”
风如月知道这人是自己决定就自己去做,根本没在问自己的意见,只是碍着交情,当面通知一番,故而他也不再说什么,扇子合上往腰间一揣,撇了撇嘴,转身去与侍卫们一起干活。
叱罗桓站在廊下不敢靠近,细细观察着顾言的神情,眼见着晚晚姑娘不在,他不敢冒险走进院子里。
顾言远远瞧见了他,似看出了他的心思,喊道:“你过来!”
叱罗桓乖乖走了过去,喊了声侯爷。
“你好了?”顾言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从神志到衣着,似乎像个正常人。
叱罗桓拍了拍胸脯,“结实着呢。”
顾言只是笑笑,可对叱罗桓来说,这笑就意味着免死金牌,顾言眼下是不会揍他或者把他如何如何了。
于是叱罗桓放松起来,抖了抖肩膀,站直了身子。
顾言看他好像状态还挺好,冷冷问道:“你险些掐死我夫人,这笔帐,怎么算?”
“掐死我夫人”这几个字击中了叱罗桓的脑子,他是一点也不知道这回事,要是知道,他今天肯定不敢来。
“顾侯爷,我是真不知道啊,我到现在还什么都想不起来啊。”
顾言自是晓得他完全没了神识,不然也不会手指头断了都不知道疼,要不是晚宁眼疾手快,他那两只胳膊早已离了家,可不管如何,也是伤着他的夫人了,于是他便打劫起来,“这样吧,你替我去查北漠的事情,反正你也什么都知道了,办好了,我便饶了你。”
叱罗桓是个明眼人,早已打点妥当了,便与顾言说已经安排上了,一月之内便会有回音。
这人是向来聪明,顾言满意至极,点了点头,“手脚挺快,这样,你那黄金和商铺我可照常给你,只是这越州地界你需替我看紧,有什么风声第一时间报给我。”
叱罗桓听这话奇怪了些,于是问道:“如何报?”
“写信去京城的侯府。”
叱罗桓想起了自己之前摸错了路,跑去看见的空空的大宅子,“那个啊,侯爷是要回去了?”
顾言思量之中也不确定,总归顺势而为,那人还在暗处,暂且见一步走一步。
他看向叱罗桓,似有迷惘,“兴许吧,你就做好自己事情便可。”
叱罗桓点头称好,也不多问,他是认着救命的恩情的。
一番交代,顾言似是安排好了各种事务,思绪清晰了些许,他转身走回屋里,看见晚宁睡在了榻上。
他走过去静静看着,脱了外袍盖在她身上,晚宁伸手抓进怀里,抱了起来。
顾言此时也不确定这烽火究竟何时燃起,但有些东西一定是免不了的。他只担心晚宁。他细细看着她,想起了那个日日依赖他的小女孩儿,心想若再丢下她,她会很生气吧?
这时晚宁摸到了他的手,拉到心口抱了起来,似是感觉到了他的心事,嗓音里堵着睡意,却还是对他说:“去哪里都可以带着我,我刀子使得可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顾言眉间轻蹙,无奈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