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太语气中满是对张氏的感激,贾赦心头却极为不是滋味,“你的意思是,张氏此中知晓内情?她为何不曾告诉我?”
这个问题,高太太倒是猜到了答案,“因为你是嫡子,太太是庶女,便是你知晓内情,莫非还能与老太太如何?更何况,老太太虽是无情,但她拿着高家罪过当幌子,谁又能说她有错?”
“至于绝子药之事,老爷并非没有请过大夫,当时既未探查出来,只凭太太偷听到的几句抱怨,又能算什么?”
“事已成定局,若告诉了你,也只能让你与老太太大闹一场,也让你这一房处境更尴尬。便是因此,先舅太太才未曾告知于你吧。”
连个外人也知他这一房处境尴尬,而他还一味任性妄为,张氏这才独自撑起了大房,不曾用外务打扰他吧?
贾赦苦笑了下,又问道,“后来张氏与你们一直有联系?”
高太太跟着苦笑了下,叹息道,“先舅太太助我们良多,我们夫妻心存感激,却直到她去世,仍旧无甚可回报之处。而她甚至去世之前,还记得给我们送来一笔银子,让我们好生过活。”
“张氏既送了你们银子,为何还会有难产和早亡之祸?”贾赦不解地问。
以张氏的性子,临去之前送的银子,那是给高家铺后路用的,定然不会小气到让他们连请大夫的钱都没有。
高太太又是一声叹息,“先舅太太虽送了银子,奈何当日孩子他爹自认无可回报,又自恃足以养家糊口,便将这笔银子还了回去。”
若是这笔银子没还,或许这两场祸事便不会危难至此吧?许是人之将死,高太太第一回想得这么冷静又透彻,透得整颗心都凉凉的。
“还了回去?”贾赦皱紧眉头,很是不解,“张氏送出来的东西,还有收回去的?”
高太太答,“我们收到信时,先舅太太已经去了,据孩子他爹所言,他是将银子拿给了先舅太太的老仆,请他或是转交给舅老爷你,或是交给琏二爷皆可。”
贾赦欲言又止好一会儿,终于说道,“外甥当初应该是被骗了。我没收到过银子,琏儿手上也不像有这一笔横财的模样。”
“我们被骗了?!”高太太激动得半坐了起来,不敢置信地摇头,“孩子他爹说将银子交给了秦五家的,当年先舅太太来看我们,身边一直就跟着秦五家的啊!”
贾赦跟着摇摇头,“但是,张氏去后,她身边的人有的跟去伺候琏儿,有的去了府里各处和庄子上,还有的则是赎身离开了荣国府。秦五一家,就是赎身离开的。”
这一家说的可不止是秦五夫妻和孩子,还连带着秦五的父母、兄弟姐妹和侄子侄女,这种情况,在整个宁荣二府都是第一回,后头这些年也再没有第二回。
贾赦没细说,高太太却一下子便想通了。
她抽搐了两下,脱力地又躺了回去,扭曲地笑出声来,“难怪当年孩子他爹无意碰见她,她便十分热心地牵线搭桥,帮忙将远哥儿送进了贾家家塾。”
“我们一家对她千恩万谢,却原来真相竟是如此不堪!我们可真真是傻子!”
救命的银子便宜了别人,却让自己家破人亡!高太太闭上眼睛,眼角滚下两滴热泪。
“外甥媳妇节哀。”贾赦僵了好半晌,努力宽慰道,“如今既知真相,我回头便派人将银子追回来,往后你们便不必再为银钱烦忧了。”
又是两滴泪珠落下,高太太总算睁开了眼睛,心情好似平复了许多,“多谢舅老爷。”
贾赦摆摆手,眼中闪过厉色,“不必客气,你好好养病,只等着看那群刁奴的下场就好。”
贪墨了主子的银钱,似乎还过上了不错的日子,哼哼!给他等着瞧!
高太太轻轻呼出一口气,嘴角翘了翘,“好,我听舅老爷的,一定好好等着。”
“嗯嗯,你放心,定然不会让你失望的。”贾赦重重点头。
逝者已逝,只盼有了这点念想,这外甥媳妇能多坚持些日子吧。
高太太又笑了笑,“没了那笔银子,我们原想的是同所有普通百姓一般,安安分分地过下去。不想没过几年,祸事又临,再是不愿,也只能又往荣国府求助。”
“可惜我们不幸的又碰上了老太太的人,两次求助,两次无功而返,这才一天天的沦落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