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你真真是大好人!”邢夫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
“大嫂太过誉了。”王夫人把手往回抽了抽,这等出人意料的热情着实令她有些招架不住。
二人又推拉了几个回合,邢夫人才露出几分难色,“弟妹好心相助,我本不该得寸进尺,但事关老爷,有些事体我也需得说在前头。”
这是正戏来了!王夫人一扫方才的不自在,神色凛然道,“此事理所应当,我们再是要整肃家纪,也没有给自家添委屈的理。大嫂有何要求,且先说来就是。”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邢夫人笑得含蓄,嘴上却毫不客气地将衣食住行的要求提了一大堆。
衣裳布料要各地有名有姓的珍品,制衣的要京中最好的几家绣坊,食材要采摘下来多久时限内的,四时帐幔有何要求,各处香料如何布置……
其珍贵难得与纷繁琐碎,令在场众人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邢夫人也看出众人被她吓到了,于是意犹未尽地停下话头,吃了口茶润润嘴,笑着对王夫人道,“暂时我能想到的就这些了,待我回去查一查,有遗漏的我再告诉你。”
正跟着邢夫人喝茶压惊的王夫人手上一抖,好险没把茶盏给摔了。她连忙放下茶盏,对着邢夫人赞道,“大嫂对大老爷果真用心了。”
“都是我应该做的。”邢夫人矜持地笑,放下茶盏又开始提要求。
这回说的是贾赦的姨娘们,衣裳首饰脂膏补品,要求没有之前贾赦的那么高,也是色色都是上品,每人的量还不少。
对此,邢夫人也有解释,“姨娘们都是自愿跟了老爷进府的,一向兢兢业业,将老爷伺候得妥妥帖帖。老爷开心,我也高兴,少不得多补贴补贴她们。”
“如今老爷要修身养性,又并非姨娘们的原因,这一群如花似玉的美人们,可不就得受委屈了?我又如何忍心再把用度给她们减了?”
“大嫂心善。”沉默半晌,王夫人憋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赞语。
邢夫人羞赧地摆摆手,“我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
王夫人默默运气,一时没接话。
邢夫人仿若未觉,乐呵呵道,“今年的用度年初就拨了过来,待我回去查查账本,明日便将剩下的银子给你送过来。”
“你倒也不用这么急着躲懒。”贾母抢在王夫人之前出声,“虽说你们两妯娌有商有量和和睦睦,今儿我也得说句公道话。”
她不赞同地看向邢夫人,“你烦了这一天天的琐碎急着脱手,怎不想想你弟妹手头上的事半点不比你少?如何连点宽限的时间也不给她留?”
“老太太教训的是,我这事办的真不应该。”邢夫人干脆利落地认错,随即歉然地看向王夫人,“弟妹千万不要怪我,若你真的忙不过来,我继续管着也无碍的。”
王夫人面色变换了几回,又看了看贾母的脸色,终于开口,“事情本就该我接过来,如何就到了怪你的地步?”
“只是正如老太太所说,大房事务有些繁杂,大嫂容我先梳理梳理,再行接管如何?”
邢夫人同样半点没有迟疑,很好说话的样子,“自然自然,一切都依你。”
正事暂且告一段落,又有丫鬟来报宝玉和姑娘们来了,几人纷纷换了表情,含笑地看向门帘。
孩子们进来请过安,贾母立刻搂了宝玉在怀中嘘寒问暖。
邢夫人顺势牵过迎春,笑着告诉她好消息,“那边院子的小门已经建好了,明日我就安排人去收拾东北角上的屋子,过几日姨娘们换了住处,你就可以搬过去了。”
这是老爷太太看重她,可是搬过去,就要离了老太太和妹妹们了。迎春有喜有忧,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邢夫人将迎春往怀里拢了拢,却是看向王夫人,“弟妹,老爷一径催着要姨娘们搬走,故而我想明日便派人去收拾,不知弟妹可否方便?”
也是这时她才想起,方才只顾着和王夫人在用度之上交锋,收拾房子的事却忘了跟她知会一声。
“那处原就是白空着的屋子,大嫂自便就是。”王夫人自不会在此事上为难,顺势还问,“大嫂可需要我派人去帮忙?”
“这倒不用,姨娘们的住处,还是让她们自己看着顺心才好。”邢夫人果断拒绝了王夫人的好意。
那些姨娘往后的身份更像是迎春的先生,她们的住处,还是不要有人越俎代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