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一开,一股强烈的咖啡味扑面而来。员工在工位之间来回奔波,又在窃窃私语讨论着什么。
封琳踩着十厘米红底黑钻高跟鞋走进办公室,办公室的暖气很足,加湿器吐着白雾。封琳将文件丢给身边的助理,问 :“秦舒回来了吗?”
助理说:“回来了。”
“回来就行。”封琳对这个答案似乎很满意,助理站在红木办公桌前没有要走的意思。
封琳:“还有什么事?”
助理犹豫片刻开口,“总监,秦舒的工作态度和处事风格已经让很多人不满了。您不仅让她单独成立工作室,还总是把重要的走秀交给她。秦舒前段时间又不知跑到哪去,她是主设,连评审会议都没有参加,您还把这次的春夏走秀交给她。”
封琳云淡风轻翻着文件,“他们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艺术最不缺平庸之辈。”
助理点头认可:“是。”
封琳挥了挥手,助理心领神会地出去了。
封琳起身站在落地窗前,食指在胳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她第一次见到秦舒时,秦舒正撕着设计出来的满意作品。合作人告诉她,秦舒是怪才。后来封琳才知道,秦舒是上大学才开始接触服装设计。
秦舒性格高傲乖张,能力自是没得挑剔。这和封琳很像。
不过助理说得对,秦舒最近不在状态。
秦舒坐在真皮沙发上发呆,连封琳敲门进来都没有注意。秦舒想起身,被封琳一个手势拦下。
秦舒坐好,“总监。”
封琳顺势坐下,敲着二郎腿:“现在就咱俩。”
秦舒:“琳姐,你找我什么事?”
封琳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微微皱眉,端着茶杯道:“这茶可以扔了。”
秦舒:“当个摆设。”
封琳边放茶杯边问:“有灵感吗?主办方有意让我们压轴。”
秦舒:“没有。”
封琳笑了,“你还真是诚实。”
秦舒不回答,低头转着手腕上的手镯。封琳被她的动作吸引,仰起下巴看过去,悠悠道:“没见你戴过这镯子。净度这么高的鸽血红是很迷人,难怪最近不好好工作。”
秦舒的头发被铅笔随意盘起,低头轻声时刘海滑过侧脸,阳光从身后撒来,她笑道:“当领导的果然耳听八方。”
封琳觉得没意思,“浑身是刺,和几年前一样,是个闷葫芦。”
封琳拿着这些被涂得乱七八糟的手稿,看了两眼起身:“最近你在公司给我好好待着,不许迟到早退。”
“哦。”
封琳走到门口时,秦舒举着手机喊住她:“琳姐,我要请假。”
封琳:“......能告诉我你去干什么吗?”
“去见我的缪斯。”
封琳给她让路,无可奈何:“滚滚滚。”
秦舒刚跑几步,封琳叫住她指了指后脑勺,秦舒取下铅笔:“谢谢姐。”
“咔嗒”一声轻响,敲破沉寂。
秦舒拿着备用钥匙打开门,金桂上前嗅了嗅,围着秦舒转圈。
“还记得我呀,长得很快啊狗狗。”秦舒揉了揉狗头,随后起身环视客厅。秦舒突然觉得小腿有力,原来是金桂咬着秦舒的裤脚。
“哎这……”秦舒拖了鞋子,任凭金桂拉扯。
金桂把秦舒扯到商凝卧室门口后松口,叫了两声,秦舒开门后,它回自己的小窝躺着了。
商凝卧室窗帘几乎拉死了,从缝隙里透出的一丝光亮也全都照在了那盆虎头茉莉上。卧室的暖气好像不如阳光直接照在身上暖和,商凝蜷缩在毛毯上,昏昏沉沉。
秦舒试探性地推门,发现屋内一片昏暗,一开灯就发现商凝蜷缩在毯子上。秦舒着急忙慌地把人抱到床上,这才发现商凝全身滚烫,眉头紧锁。
“她好像发烧了?”秦舒掏出手机向岑莜汇报。
“只是发烧?你看看她胳膊上有没有什么新伤、房间乱不乱、有没有散落的药片?”岑莜问道。
秦舒闻言将商凝的袖子撸上去:那些深浅不一、长短各异的陈年旧伤虽然早已愈合,但那些印子像还是杂草一样凌乱,看上去触目惊心。
“秦舒?秦舒!”岑莜说。
“胳膊上没有新伤、房间很整洁、没有散落的药片,只不过毯子上有个空酒瓶。”秦舒回过神。
“那就好。”岑莜如释重负,“你现在正对书架,第三层最左边有个医药箱,发烧药感冒药这种常见的药里面都有。”
秦舒闻言垫脚,书架上还真有一个医药箱。
“她应该喝酒了,发烧药给她吃冲剂的、那个蓝色袋子,药效好的。”这些药都是岑峳在商凝住进来的时候买的,也亏得她当时留了个心眼,秦舒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我现在人在外地赶不回去,你照顾好她。”岑峳嘱咐道。
秦舒:“她不想见我,我这样贸然出现在她家里,她不会生气吧?”
岑莜:“是你,不会。”
秦舒还想问,不料岑峳已经把电话挂了。
“三十九度八。”秦舒甩了甩温度计,坐在床头好让商凝靠在自己肩上,她试了试药的温度,“好苦。”
秦舒端着碗,先是喂了商凝几勺温水,试着喂了一勺药,没想到商凝直接吐了出来。秦舒连忙用纸巾擦干商凝嘴角的药渍。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秦舒将药全部灌进自己口中,一只手搂紧了商凝,另一只手轻轻捏住商凝的下颌骨,迫使她打开牙关。秦舒连忙将口中的药渡进商凝口中。商凝迷迷糊糊觉得口中发苦,难受得想干呕,随即两口温水入喉冲淡了苦味,皱紧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秦舒将人小心地放在枕头上,掖好被子,忽然发现被子有点薄。她站起来环顾房间,如果是她的话……
秦舒努力踮脚,打开顶柜,果然在里面看到了被子。她扯出被子,不想柜子里的玻璃瓶也被一同弄了出来,摔在了毯子上。秦舒连忙看了看商凝,还好她没有醒。
秦舒将手里的被子盖在了商凝身上,仔细地掖好。
玻璃瓶可能是因为地上铺了毯子所以才没有摔碎,瓶子里没有水,花是用纸折的。秦舒看这些“花”身上有密密麻麻的字,鬼使神差将这些“花”拆开。
十几朵“花”……
不,应该是十几张说明书。
“舍曲林、氟西汀、奥氮平……”秦舒颤抖着手看着这些说明书,“这张是……病历单。”
秦舒不知道哪里来的预感,从客厅搬来凳子,踩着凳子一一打开所有顶柜。
果然……里面被塞满了“花”,唯一空落落的顶柜还是装被子的那个。
“百合花”、“山茶花”、“栀子花”、“玫瑰花”……
商凝甚至在所有纸花上细致地涂上不同颜色的水粉,颜色层层递进。这些纸花看上去好似鲜花,栩栩如生且永不凋零。
秦舒看着这些藏在角落里的纸花一时间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她收拾好残局,合上柜子,跪在商凝床边。商凝的面色被烧的粉扑扑的,比平时多了一丝生气但也少不了病气。
秦舒看着商凝,时间仿佛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个晚上。
秦舒看了良久才低头怅然道:“商商。”
半夜,商凝周身湿漉黏腻,厚重的被子像一块石头把她压在了沸水里,她想推开被子却动弹不得。商凝大汗淋漓,难受得直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