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黑的夜色,蓝粒浮动在夜空中,丝丝缕缕如游魂般四处荡,鲜血的气味并不好闻,郑同玉不敢大口喘息,她不知道穿在身上的夜行服,是否能完全阻隔蓝粒对于鲜血无孔不入的捕捉。
疼痛让她比一开始对面前的人多了三分警惕,不能说从未将对方放在眼里,至少,这张脸在军部不过是一颗被放逐的棋子。
她不懂,怎么会今天在这人手上狠狠栽了一个跟头。
“别质问我,你还没这个资格。”郑同玉嘴角斜了斜,转瞬间从手腕内抽出一道极长的红鞭,在今晚被鲜血染到更浓郁的蓝粒内,它完美劈开其如黑色沼气般的遮挡,只见她的手腕处,一团团荆棘似的红光急哄哄甩向对面的高镇邱。
这不是她的异能,是星际时代下的粒子产物,从出身便被植入到身体内的伴生武器,她为它命名——“蛇影。”
红光在眼前一闪一闪,被幻象影响的后果让明刹眼冒金星,在路上呕了三次还不够,幸好医院不算远,不然今晚就凭手腕受伤的周觅,还真没办法给他拖过去。
“周觅,周觅!”绿咕咕在得到周觅在医院的消息后,向老板请了假,慌里慌张跑过来,甚至衣服穿反了还是路上好心人告诉他一声,他在医院洗手间换好出来后,更是像没了命的跑向等身体检查结果的周觅。
“怎么了?”
周觅从机器内抽取出自己和明刹的身体检查报告,还没等她仔细浏览一通,衣袖便被身旁急匆匆的绿咕咕拽住,她立马将眼神移到他脸上。
他一着急就容易满脸“咕嘟咕嘟”冒泡,想到刚才明刹吐到绿化带里的一滩,周觅赶紧把眼神还是安稳移到自己手里的检查单上。
绿咕咕急了,还以为周觅不想听自己讲话,立马找个没什么人坐的角落,压低声线道,“你还记得A909列车吗?那个死去的女孩。”
“当然。”周觅在均显无异常的诊断结果处用力按了按,这才抬头。
“我怀疑......”他忽然抬眸四下一转硕大的眼睛珠子,悄咪咪地想偷东西般,靠近些道,“我总觉得我身边有人老是盯着我看,直到昨晚阿姨来收拾我们房间,东尔他在后厨帮忙,人不在,我帮忙搬了下他的柜子,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周觅没去猜,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忽然散发出一股比这故事还要吓人的幽暗,绿咕咕觉得她的脸莫名苍白,活像立在广场上的白瓷雕像,他不再卖关子,径直道,“是那个女孩子的照片。”
“他拍照片不能证明什么。”周觅将检查报告压在装了七分满的一次性纸杯下,晃荡不安的水面内盛满了医院走廊内不算亮的灯光。
拍照片,只能说他是个变态,星际可没有针对这一条的法律,想到这,周觅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可这抹笑容还没下去,又听绿咕咕道,“还有你的一个同学,你不是晚上告诉我,让我帮你注意注意军校学生吗?她是穿着军校服装到过我们酒吧附近,当然还有明刹,总是跟你待在一起的男同学。”
这个女生不是别人,正是下午还在军校内说过话的柳月圆,周觅心一沉。
“还有其他人照片吗?”
她去光脑内检查那些散落一地的照片,绿咕咕尽量每一张都拍的清楚,但有一些较远的,照片边角甚至已经泛黄。
“他是不是杀人凶手?”绿咕咕脸上“咕嘟咕嘟”的煮粥声,和这句话在她脑中织成一张毫无缝隙的大网,周觅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但我肯定的是,它只杀联邦定义的人类。”周觅拿起压在水杯上的纸,想喝一口水润润过分干涩的喉咙,可忽然而来的风,吹起桌面上两张轻飘飘的纸,在它挡住头顶上本就不明亮灯光的一刹那,忽然的尖叫声从楼底下响起。
“蹲下来!”明刹一把推开科室的大门,看着连武器影子都没见着,可倒了一地的人,他立马蹲在地上大喊一声,有人学着他的样子蹲好,但大部分人还是被一根银丝收割走了生命,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转面去看一眼护在身后的孩子。
周觅仍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不动,周围的嘈杂似乎在耳边拉至静音,一颗颗硕大无比的鲜血溅落在已经不再滚烫的水杯中,当然,也有一些飞舞的碎肉,真真是一场炼狱。
“你,你不躲起来,干嘛呢?”绿咕咕早就缩成一团躲在椅子地下,周觅的腿横在他与鲜血横流的人间炼狱之前,为他抵挡一些刺目的冲击,缓过来些,立马扯她裤腿,周觅却没动,她见到了那位绿咕咕的舍友。
这位人皮收集爱好家,一位联邦正在考查其风险性的异能者。
她很与众不同,不害怕也不恐慌,甚至身上没有太多人类都有的恶心气味,从楼梯上来的开始,他的尾巴和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皆呈现出一种红黄色,在一片哭声与肢体乱飞的医院走廊内,是灰白世界内格外刺眼的亮色。
“怎么不去救他们?”这个声音平平无奇,不像杀手,倒是有几分温和与沧桑,他的脸上什么遮蔽物也没有,一看就是非人物种的脸,与声音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周觅擦了擦落在指缝间的鲜血,无语道,“我又不是什么救世主,更何况,你很强,我想我应该不是你的对手。”
听了她这话,东尔却迫不及待地笑出声,“不不不。”他连续摆手,像是听到了一句过分的笑话。
“你杀了我手下近身格斗最厉害的人。之前,我没在军校排名前一百看见你的脸,所以我没先杀你。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东尔还穿着晚上在后厨帮忙的一套衣服,长靴长裤,身上一条巨长的围裙几乎要拖曳到地上,从正面根本看不见他刻意绑在腰上的尾巴。
“柳月圆呢?你杀了她?”
“不,我还没来得及。”
周觅心下一松,幸好......她点点头,对东尔一挑眉,“你想怎么解决?”
“我...”
“你这么有恃无恐,是因为联邦绝对不会杀你是吧?”周觅的手指在沾满星星点点血迹的检查结果上点了点,漫不经心的样子,就差没把“你是个废物”几个大字贴在东尔脑门子上了。
凳子底下的绿咕咕满脸冷汗,背上全湿了,凳子因为他的恐惧,无时无刻不在抖,桌面上放着水也不断泛起涟漪,贴在墙角堆在断手残肢堆里的明刹脸上则没有一丝一毫恐惧,全然的凝重。
“或许吧。”
“你一定要去死。”东尔话才说完,他忽然眼神一沉,正对着他张了张唇,很快又闭上的周觅无声地说了这么几个字,东尔从不惧怕其他人类似于去死,下地狱的诅咒,多少人类死在他手里,多少人在尖叫中怒吼中叫骂,都没周觅若即若离勾起的一抹笑意来的惊悚。
她有一双随时由天真干净切换到鬼气逼人的幽深瞳孔,惨白着一张精致的小脸,杀了这种人,估计会做一辈子噩梦。
东尔莫名吞咽几下口水,他今天是不想出现的,可是撕碎他幻象的人已经快要找到他的藏身之处,他藏在幻象背后的眼睛看得出男人对周觅复杂的感情,不得不现身,只要说服周觅,一切都会迎刃而解,更何况,她是最好用的一把刀。
断肢残臂的制造者忽然消失在走廊上,明刹略抖的声线传到周觅耳中。
“他是变色龙,随时可以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周觅,不要为巡逻队争取时间,活下去才有以后。”
看穿了一切的明刹大小腿同时发力,随时准备带走周觅,他也没有一颗晶莹剔透的圣母心,这里的人与他们都非亲非故,周觅和这叫什么尔说了起码好几分钟话,巡逻队赶不来和他们无关,周觅是他哥哥计划中最重要的人,绝不能出事。
周觅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东尔此时也已然靠近她的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知道你有一个朋友去世了,她也是非人物种,她过得也很不好是吧?难道你不想为她报复人类?你身上没有难闻的人类气味,我想,你也不是纯种人类,那个男生应该不知道吧,只要你跟我合作,我不会告诉他的。”
不是人类?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