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河喜笑颜开,冲贡年说了一筐好话,带着一个小内侍先去内侍省公廨。
“贡公公对徒弟可真好。”旁边的小内侍上前来伺候,半是奉承半是羡慕地说。
在宫里伺候的人,谁不想巴结贡大监,且看那蔡河,自打认了贡公公为师父,在宫中几乎是横着走。
“都是伺候陛下的,若尽心伺候,总是有出头机会的。但若生出别的心思……”贡年环视庆德殿里外的宫人内侍们,慢慢说道:“这宫里,最不值钱的便是人命。”
宫人内侍齐齐敛身行礼,道:“谢贡公公教诲。”
“行了,都自忙自己的去吧。”敲打了一通后,贡年离开了庆德殿,倒不管这殿中当值的宫人内侍们有没有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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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戌时,贡年在西华门外等着,见到沈挚停马,他忙迎上前去:“侯爷,陛下在凌坤殿等着您一道用膳呢。”
沈挚从殿前司北屯卫所赶回来,如今正值炎夏,他满头满身都是汗,拒了小内侍递来擦汗的巾帕,对贡年道了声:“怎能让陛下久等。”便快步入宫。
贡年急忙跟上,边走边说:“奴婢已叫人在西配殿里备好了水,伺候您更衣。陛下吩咐过,叫您不必着急,不用赶那一时半刻的。”
沈挚应了一声,脚步却丝毫不忙。
好在贡年也长了一双长腿,否则怕是跟不上沈挚的步伐。
但跟着贡年一道来迎安定侯的两名小内侍就着实苦了,宫中不准奔跑,他们将一双腿都快捣腾出残影来了,也跟不上前头二位。
贡年朝身后瞥了一眼,然后对沈挚道:“下晌的时候,陛下赐了李渐一个庄子,给他养病。”
“李殿帅明日就会痊愈。”沈挚发笑:“他倒是敢病一个月,也不知是谁给他出的主意。”
贡年道:“李渐是笃定他的殿前司都指挥使别人抢不走,闾丘管军和南管军都不足为惧,侯爷您呢,是边将,防备猃戎还得靠您,他呀,放心得很,躺在家中坐享其成。”
沈挚摇了摇头。
过了安宁门,两人便没再说话,沈挚一路往凌坤殿西配殿而去,洗去浑身大汗,换了一身干爽的常服,才往正殿去。
“见过陛下。”
“这里就我们二人,哪来那么多虚礼。”王妡招手叫沈挚到自己身边来。
沈挚在王妡身侧坐下,说道:“陛下,礼不可废。”
王妡:“……”
“要不是声音不同,朕还以为是左槐在说话。”王妡没好气儿地拍了沈挚一下,“不可学左槐说话。”
“臣遵旨。”沈挚笑着拱手应道。
看得出,皇帝陛下对左相公的进谏也不是真耐得烦。
宫人们已经布好菜退下,王妡没有一顿饭要几十道菜的铺张习惯,桌上大多是沈挚爱吃的,而她,没有人知道她的喜好,便是沈挚也一样。
上辈子被投其所好十年,她怎会不吸取教训。
用过晚膳,王妡拉着沈挚在凌波池畔散步消食,顺道说起了李渐。
“贡年同你说了吧。”王妡道:“李渐越发不中用。上月他夫人为他奔走求到了桂宫去,可惜他那位贤内助,他是一点儿脑子也没有了。”
“臣听说,李殿帅身边的宠妾很会蛊惑人心。连殿前司的小兵都在说此事。”沈挚道。
王妡冷哂:“人若有脑子,旁人又岂能轻易蛊惑得了。若没脑子,听话也行,朕最厌自作聪明之人。”
王妡很少在人前表露情绪,能得她真实情绪一二者,普天之下怕也就是一个沈挚。
沈挚听得出王妡语气中的厌烦。
自恃有功,得意忘形,李渐的路注定是要走到头了。
沈挚沉吟片刻,道:“臣操练殿前司这一月,多方观察,殿前司虎翼军指挥冯政,兵法、武艺皆为上乘,文采不输朝中翰林,品行亦不错。之所以一直在虎翼军升不上去,是因为曾经得罪过李殿帅。”
“朕就知道,殿前司交给你整顿错不了。”王妡笑着捏了一下沈挚的手。
沈挚立刻大胆要求:“那陛下有没有赏赐予臣?”
王妡问:“你想要什么赏赐。”
沈挚不说话,就看着王妡,昏黄的烛火都掩盖不了他眼中的情潮。
“太热了,”王妡拒绝,“换一个。”
她虽然还蛮喜欢看他汗珠滚过胸口深沟的模样,实在是诱惑得能让君王不早朝。
但她不喜欢自己一身热汗,黏黏糊糊难受得紧。
“陛下,臣就想要这个赏赐。”沈挚不换。
王妡道:“要不朕也赏你一座温泉庄子。”
温泉庄子?
不要,这辈子都不想要。
“陛下,臣就想要这个赏赐。”
他在殿前司卫所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了半个多月,总算将殿前司禁军稍微训练得有些模样,半个多月不见爱人,再见自是浑身冒火。
“臣就要这个赏赐。”
“行行行,要要要。”
王妡对沈挚那种求怜爱的小狗的眼神有一点点没抵抗力。
食也消得差不多了,王妡转身回凌坤殿。
沈挚开心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