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
梓川:怒所
3:4
·
梓川:怒所
4:4
·
……
·
随着比赛时间的流逝，两队的分数不但没有拉开差距，反而互相纠缠地越来越紧。
尤其在饭纲掌发现其他的攻手下球率在不断降低时，他难以自抑地焦虑起来。
当他为了得分而不断地将球传给北川羽时，这种焦虑不但没有被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
指尖逐渐被汗水濡湿。为了防止球打滑，饭纲掌趁着发球的间隙用力地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让手重新恢复干燥。
现如今他转到了一号位，已经在上一回发过了球，这次轮到对面的二传新免佳行发球。
新免佳行眯起眼睛扫视了梓川的站位一眼，他将球在手里转了一圈，然后按住。
哨声响起。他将球往上一抛，两步助跑后短促而有力地沿着球心方向击打了一下球。
新免佳行跳飘球追发荒木原。
荒木原被迫接起一传。饭纲掌跑到前排看见的便是荒木原不方便进攻的状态、水上元司几乎快要虚脱的脸和北川羽精力十足的助跑。
——又是这样！
——又是只有北川羽能得分的场景！
饭纲掌手指向上一撑，身躯向后一仰，背传北川羽，北川羽短平快下球。
这一球他跳得足够高，直接超手了对面的拦网。怒所的拦网虽然跟上了，但没拦下。
梓川:怒所
8:6
进入技术暂停。
·
“好球！”荒木原和北川羽击了个掌。
水上元司体力耗费了许多，他坐在休息区的位置上，表情有气无力，但还是挤出一句:“扣的好。”
饭纲掌捏着水杯，耳边听着队友们谈话的声音。明明位置离得那么近，但他却觉得自己好像又离他们很远。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一个玻璃盒子里，盒子外是热闹的喧嚣，盒子里是静默的空间。
原玖月前辈似乎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立谷元和荒木原一齐笑了起来，远远地，他听不太真切。
“……淋，冰淇淋……”
饭纲掌被人戳了几下，他定了定神，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的北川羽，他举着手催促:“快来击掌！”
饭纲掌还有些恍惚，他点了几下头，“哦、嗯！”之后和北川羽击了下掌，下意识夸赞:“扣得好。”
他忽然想起下回是北川羽发球，便补了句:“发个好球。”
·
玩家站在九米线后。他站立着将球在地上拍了几下，在它弹到胸口时，他双手同时按住排球，然后将它在手里转了两圈，随后定住。
他瞄准新免佳行跳发。
第一球，跳发球，无触球得分。
第二球，跳发球，无触球得分。
第三球，跳发球，犬鸣席恩触球但接飞。
第四球，犬鸣席恩给出到位的一传，新免佳行夸赞:“好一传！”，他举起双手准备传球。
前排的津曲幸二和円道和光都跑动了起来，一个准备短平快一个准备平拉开。水原洋二和水上元司跑着去追円道和光，光野裕之卡在円道和光直线球的方向上防守。
饭纲掌有些心不在焉，他跟随着北川羽的移动去防守津曲幸二。后排的荒木原预防后排进攻。
——一切都好像井井有条，似乎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待怒所扣球。
——但，真的是这样吗？
活动区的原玖月率先发觉不对。他常常使用二次进攻，因此很快就看出现在不仅是攻手进攻的最佳时候，也是二传打二次进攻最容易的时候。
他当即扯着嗓子提醒:“小心二次！二次进攻！”
北川羽听见吼声后，他当机立断朝网中央下方扑去，但现在已经晚了。
新免佳行轻柔一笑，将球托过网。
在换发的关键时刻，他打了一个二次进攻，成功渡轮。
饭纲掌追着球跑出两步，直到球再次落地后，他才慢慢地停下来，脸上渐渐浮现出星点茫然。
……北川羽的发球局，结束了？
梓川:怒所
11:7
·
円道和光发球。
他照着二传提出的建议跳发瞄准刚上场的立谷元，虽然损失了部分攻击力，但也成功地让立谷元失去了快攻的可能。
饭纲掌跑位准备二传，他侧头一看，心顿时沉了下去:怒所前排有三人拦网，自由人也往前面挪了挪防止吊球。这断了饭纲掌准备用荒木原吊球的心思。
当下能得分的只有北川羽。饭纲掌给出长传，北川羽从三米线后起跳暴扣大斜线。
司线员将旗帜向下一挥，示意界内得分。
饭纲掌偏头，看向一旁比分变动的比分牌。梓川的分数已经来到了12。看似不多，但里面有11分都是由北川羽拿到的。
强烈的不对劲袭上心头，饭纲掌开始回想这场比赛。
·
饭纲掌不是蠢人。
虽然怒所温水煮青蛙的计策的确不明显，但时间一久，饭纲掌也察觉到自己状态不对劲的来源是他们。
他思索了一番，很快猜到对方的意图是想对自己施压。
通过自己对连续使用北川羽的排斥来施压吗……
饭纲掌绷紧了唇角。
·
饭纲掌有一件一直避免去思考、发现的事情:
——他对北川羽，存在一种恐惧。
这样的情绪压得很深，深到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其实，这样的情绪早早就出现了。
从在排球教室里北川羽初展露自己的天赋，到那些因为北川羽的实力而被吸引、但却被他无情抛弃的人……害怕被抛下、害怕失去自我的恐惧，其实一直都在。
饭纲掌见过许多被抛下的人。
那时的他跟着北川羽到处找人打球，中途碰见了搭档得还不错的人，北川羽就会拉着对方不让走。但等到他玩得尽兴后，他又会毫不留情地离开。
就像小时候他跟着北川羽见过的一个黑色卷发小男孩。
在一开始，他每隔一个月左右就会和对方见一面，每次北川羽都在和他拼图。对方似乎不太想和其他人聊天，饭纲掌也不会自讨没趣。他便主动减少了往来。
但后来……大概是四年级的时候吧，饭纲掌再也没见过那个小男孩了，两边彻底断了联系。饭纲掌甚至连黑发男孩的样貌都记不起来了。他唯一有印象的便是男孩有一个格外开朗的表哥。
那时的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北川羽对无趣事物的无情。他下意识恐惧起自己变得无趣后的后果，并开始寻求转变。
他开始有意控制给北川羽传球——一方面是为了防止自己对北川羽产生依赖，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北川羽对此接受良好——或者说没怎么意识到，毕竟他靠发球就能拿下大半得分。
但现在，怒所的场地已经不是想来就来、想得分就得分的场地。
饭纲掌深吸一口气，他拍了下自己的脸，将气呼出。
——给北川羽传个好球，为其他攻手营造进攻的机会。
他这样告诉自己。
·
立谷元in，光野裕之out。
水上元司发球。
他侧对球网，旋身将球击出。
犬鸣席恩一传到位，新免佳行二传円道和光，円道和光后排进攻，水上元司一传半到位。
“抱歉！”水上元司喘了口气，攒足力气从地上爬起来:“饭纲，补救！”
饭纲掌几步跑到球下，他看了眼拦网，出声:“小羽！”
北川羽后排进攻，排球穿过网前三人拦网的空隙落到场地上，犬鸣席恩飞身救球失败。
梓川:怒所
13:7
饭纲掌垂手站立，长久地望着对网。
·
“唔……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什么？”久留生晃回头。
新免佳行遥遥指了指饭纲掌，笑起来:“我们针对对面十号的计策还不错哦～他现在估计很纠结吧。”
久留生晃随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迟疑:“……他应该已经猜到了吧？还能对他施压吗？”
“就是知道了之后才能更好的施压哦！最好是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应该怎么做，”
新免佳行微笑着低语:“知道怎么做才能破局，可不代表能够顺利做到啊。”
·
水上元司发第二球，仍然是下手发球。
这球过网的时候在球网上擦了一下，过网后便直接下坠。
前排的芹田良三伸手够球，单手把球接起，久留生晃下手垫过网。
“机会球！”
水上元司喊着冲过去垫起，饭纲掌起跳，排球下坠的身影在他眼里愈发明朗。
——传给谁……传给谁……荒木学长还是立谷前辈……？
——不对不对，要传给小羽，不能让怒所继续他们的计划……
——可是这样的传球是否正确呢？如果一直传给小羽，那自己还有自我吗？
——到底应该怎么做？
他的思绪如同被饭纲小太郎抓坏的毛衣线头一样凌乱，一时理不出个头来。
——“冰淇淋，传给我。”
北川羽的声音带着某种不容置疑挤掉饭纲掌的纠结。他命令道:“把球传给我。”
饭纲掌下意识听从了。
他的手指自动托出最适合北川羽的弧线——长，带着弧度，足够攻手蓄力，只是没甩开拦网。
北川羽从后排起跳。
怒所的拦网并成三人，他们在网前起跳，为怒所的防线树立起一道铁壁。
北川羽的视野很快被手臂占据，他只是粗略一看，便判断出直线球和斜线球的球路都被挡住了。
——是不适合扣球的时候。
——但球已经过来了。
他不躲不避，鼓着一口气，手掌包住排球的上半部分，手背鼓起筋节的形状，用力将排球砸在拦网上。
随着排球同手臂相撞的闷响声响起，拦网中间的芹田良三表情顿时狰狞起来，他想要将球按下去，但却被排球上的可怖力道砸开了手臂。排球从他头上落到排球场上，余势不减，重重地弹高又落下。
北川羽侧着身子在网前落地。
他直起身，走向饭纲掌。
自体育馆顶部投下来的灯光打在北川羽的银白色头发上，让他的上半张脸被头发的阴影蒙住。
北川羽站定，伸出手捏住饭纲掌的下颌，强行抬起他那张惊惶混着愧疚的脸。
“喂，”玩家疑惑发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传球越来越无聊了？”
饭纲掌表情陡然变得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