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欣云一怔:“你知道?”
忆晗颔首,实诚答曰:“您原名小晗。”
欣云忽地哑然失笑,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一下全乱了章,又强自肃然道:“是,在下名中确有晗字。在下……也并非杭……”她才说着,忽觉头脑昏沉,面上滚烫,心也一瞬狂跳不止。
“您怎么了?”忆晗察觉异样,蹙眉近前,关切地问着。
“我……”她才一张口,又觉浑身乏力,几近软倒,心中登时质疑:莫非吃错甚么、中了毒?
忆晗见势不对,一把将她扶住,轻声问着:“可是哪里不适?”
欣云身子柔似无骨般倚进她怀里,呼吸夹着心跳,愈发急促起来,一双眼睛里波纹清浅荡漾,似有火焰深处燃烧,几乎将人炙得融化。又闻着忆晗身上特有的雪松香气,一时更是神纤意荡,竟不由自主拥紧对方,把脸埋进其肩颈处,轻轻摩擦着。
忆晗身体猛然一僵,呼吸凝滞,心下骇然,忙将她制止,见其面色酡红,眼睫垂下,心口一抽一抽跳动着,分明中了甚么蛊惑一般,又撇眼见得旁头炖盅,想起早间惠婆子嘱咐自己要体贴夫婿,让自己亲自炖汤予欣云喝,心下登时了然,因忙扶欣云坐直,玉手轻轻按其后背,内力透掌轻发,将其体内药物逼了出来。
好一阵子过去,欣云才复了神智清明,只忆起方才异样施为,便是止不住羞怒袭心,冷然一问:“你在汤里下了甚么?”
“我……”忆晗一怔,心中委屈,却也一时百口莫辩。
“你……”欣云见她神色,已知应了心底猜测,汤里果真下了叫人迷情之物,因觉受了平生奇耻大辱,咬牙切齿恨骂一句,“鲜廉寡耻!”便愤愤起身甩袖离去。
“欣云……”忆晗切声唤了一句,欲行追赶,只看那决然离去之背影,却是作了却步。半晌,乃自我劝慰道:他如今正气头上,未必听得下解释,且待明日心平气和些,我再与他交代清楚罢……
只欣云这一去,却是几日几夜不见返,忆晗日夜思念,满腹委屈无从解释,因急出了病。郑氏不知内情,只听时宁说姑爷这几日公事繁琐,都待翰林院住,故以为计划落空,又见忆晗面色惨白,其间夹了几声咳嗽,便疑心是上次蛇伤未愈,因请启絮过来替她诊脉。
启絮望闻问切一阵,却作锁眉。郑氏忙问何故病成这般,可是旧伤复犯?启絮摇头否认,只与忆晗道:“用神太过,急火攻心,此系心病症状,需多加静养。我先开个方子予您抓药去。”说着拎起诊箱,起身行至门口,忽又回头嘱咐,“心病还需心药医,您若有事还需与人摊开说说,掖在心底并不可取。”
忆晗微一苦笑,缓缓颔首。郑氏待启絮走远,凝向闺女,不解问道:“好端端的,何来心病?莫非……又与欣云闹了不快?”
忆晗面上平静无澜,却一字一句震人心弦道:“娘,可是您指使的?”
“啊?”郑氏一时没反应过她所指,旋即又明白回来,因吞吞吐吐,又支支吾吾,没敢续话。
忆晗长泪一落,却强颜浅笑,平静言道:“娘,您还不肯与我说白么?”
郑氏见她神色,已知再瞒不住,微微慌了神道:“我、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成婚三月未圆礼,天下间岂有你等这般做夫妻的?”
忆晗微一沉吟,淡缓言道:“夫妻之事,女儿自有分寸,小晗哥若待我有情,自会同我一处。反之,便是强行撮合,也必不得长久。这些日子相处,女儿深知他忌讳失忆,忌提从前,因不敢枉自叙旧,只愿与他从头开始,细水长流,相信滴水穿石,人心肉长,他必会为我感动,由衷接纳此段姻缘。只您如此这般,却叫我……”她说着喉咙一哽,勉强续道,“却叫我从今该如何面对他去?”
“这……这……”郑氏一时悔不当初,直道,“是娘一时急糊涂,叫那些个混账东西蒙了眼,可是前几日夜里欣云发现甚么,误会你来?”
忆晗忍着泪,缓缓点头,话音平板道:“娘,此事女儿自会处理,您且答应,从今往后毋要插手我与欣云之事,可好?”
郑氏嘴角动了动,索性一叹,又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二人这些缘分纠缠也非我管得来,从今不再理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便是!”
又说欣云因那下药一事气了许久,后头冷静下来,觉忆晗其时若有龌龊心思,定不会出手相救,想来是自己误会了她,因起了些自责,正寻思回府要她解释清楚,又不巧赶上翰林院事务繁琐,日以继夜修书编注,待得完事,已过了整整三天。
彼时启絮刚替忆晗诊脉出来,转角遇得主子回府,登时欣喜一唤:“公子,您可回来了!”
欣云点着头,离近见她背着诊箱,因问作甚。
“哦,明家小姐病了,奴婢正要替她抓药。”
“甚么?”欣云心头一凛,身上倦意忽作了散,因问,“我之前见她还好好的……是何病状?
“忧思成疾,急火攻心。”启絮如实交代,又略一犹豫问道,“公子,你们……”
她话未说完,欣云已二话不说迅速转身离去。启絮望她背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一时说不上来,因蹙了蹙眉,径自背了诊箱离去。
欣云一路疾行,却至屋前犹疑未进,又听得屋中母女一番对话,猛地骇然,深觉错怪忆晗,愧疚不已。
踌躇之际,身后突然传来水儿声音:“姑爷几时回来的?怎不进屋呢?”
她一下如梦初醒,回头见了丫头一脸不解神色,勉强莞尔,又强自镇定走了进屋。
里头二人均是诧异,郑氏起身,咧着嘴尴尬寒暄道:“欣云回来了?”
“嗯。”欣云轻轻点头,目光未敢凝向忆晗,因飘忽闪烁,无处安放。
郑氏见状,有心成他二人单独说话,因续道:“来得正好,我去看启絮熬了药没,你先陪陪忆儿。”说罢回头看了忆晗一眼,又拉了那跟着欣云一道进来的水儿,迅速掩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