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风。街道两旁的梧桐耷拉着脑袋,没有半点生机盎然。
周玲捧着自己的蓝色书兜,一双女式平底鞋踩在裂缝的柏油马路上。走到街的尽头时,她转身看了眼圣瓦伦丁学校教学楼上的十字架,长长的叹了口气。
突然,她感觉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摔倒,紧接着胳膊就感觉到一阵刮擦的刺痛。
她往前迈了几步,在稳住身子后,向前望去,一个穿着灰布衫的小偷已经消失在了街角。
“大家帮帮忙,前面那个人偷了我东西。”周玲扯着嗓子大声的呼喊,双脚几乎要跳起来。
然而,在这越发艰难的世道,每个人都沉闷的活着,区区几个小偷,就像是一滴水掉进了大海,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周玲又喊了几声,却仍然得不到回应。反而是一个车夫拉着车向她微笑着跑了过来。
“小姐,您坐车吗?”
听到这话,周玲感到许多失落。她正想摇头拒绝,却听到车夫向她建议道,“这样是抓不到小偷的,不如去警察局试试运气。昨天新来了一位局长,很管事哩!”
上海的巡警不管事儿是出了名的,特别是日军侵占之后,警察局更是摆烂。但为了自己的宝贝,她还是决定去试一试。
她一只脚迈上了车子的踏板,另一只手习惯性的摸向了裤兜。直到这时,她才想起来,自己的积蓄都在那个书包里。
于是她的那只脚又缩了回来,略带着几分尴尬,向车夫摇了摇头。
“穷鬼。”车夫嘟囔了一句,然后拎起了车把,把车转了个向。
就在这时,黄包车被另外一个人叫住。周玲循声望去,却是一个同样穿着学生制服的男学生。
周玲失落的转身,却没想到,那男学生径直向她走来。
“你也是圣瓦伦丁学校的学生吗?”男学生面带礼貌的微笑看着她。
“是的,不过我毕业了。”周玲同样回以礼貌的微笑。
“是学姐啊,我看到了你们的毕业典礼。你是要去警察局吗?”男学生显然听到了她和车夫的对话。
“是的。”周玲失落的看着男学生的书包。
“巧了,我要去辅仁路,正好顺路,我们同坐一程如何?”男学生说着把钱已经给了车夫,双份。
“这不太好吧。”周玲脸上显出几分晕色。
“这有什么,我们是读新学的,不搞封建那一套。”男学生说着,已经坐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周玲没有再推托,她走上车去,尽量的挤了右侧一个小的位置。而男学生坐在了左侧,把书包放在两人的中间。
二人对视一笑,随后人力车缓缓前行。周玲斜靠在右侧,右手挡住脸颊。
车子行了一段路,终究是男学生先开口了,“学姐,你是学什么的?毕业有什么打算吗?”
周玲回道,“我学英文的,目前没什么打算。”
还不等周玲反问,男学生先说道,“英文好,上海机会多,以后可以去外贸公司什么的。不像我,我学的美术,以后只能留学,在上海没用处。”
周玲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也想留学,当一个翻译,或者去国外做点什么。可家中情况是不可能允许的。
对话就此而止,两人坐在车上,各自看着各自的风景,很快就到了警察局。
两人稀松平常的道了感谢和没关系,然后周玲就快步的跑进了警察局。当她平安无事的穿过了站岗的岗亭时,她惊讶的发现,站岗的巡警竟然没有拦她。
她燃起几分希望,看来新来的局长确实不一般。她要趁着新官上任三把火,把自己的东西找回来。
警察局里面格外的安静,她快速的穿过长廊,走到了大厅。却不想偌大的厅中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还是不上班吗?”周玲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那倒不是,他们今天出去特训了。”
一个深沉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这声音稳重而安宁,就像是一只按节奏敲打的钟鼓。
周玲回头一看,门口正站着一个身穿白色西服,打着蓝色领结的,梳着油头的男人。他看起来三十多岁,眸子如黑珍珠般灵动。
“这样啊,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要报案!”周玲不自觉的走向了他。
“报案?你丢了东西吗?”男人问道,随手从上衣兜里取出了一只金色钢笔和一个黑色的小本子。
“一个书包,被人抢了,里面有三本书还有一个笔记本,是湖蓝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