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郁办事效率极高,没几天时间,昭阳上学的问题就解决了。读的还是江城最好的小学。
因为是插班生,昭阳第一天上学时,昭笙特意和班主任聊了他的基本情况。
班主任是个年近五十的老教师,很热情,也很慈爱,把昭笙没说的话,都提前预判了。
昭笙觉得,能遇见这么能与家长共情的班主任,是昭阳的幸运,也是她的。所以把昭阳送到学校后,她安心去了医院。
简玳玳的头发越来越少,她索性剃了光头。昭笙过来时,就看到灯泡一样亮的简玳玳。
她抿了抿唇,压下心底那股不经意翻滚起来的苦涩笑着说,“人家剃了光头都变丑,你倒好,还越来越好看了。”
简玳玳抬手,胡乱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声音清脆,“对吧?我也觉得不错!再也不用浪费钱倒腾头发了,还能在上头画画。”
昭笙借着放东西的空挡,悄悄抹去眼角湿意。
简玳玳是多么爱美的一个人啊,她曾经有多喜爱那一头秀发,昭笙不是不知道。
人家频繁做头发,都会发质干枯分叉,可简玳玳极其用心养护,尽管一年要弄很多次发型,她的头发从来没有分叉干枯的情况。
放好东西转过身,略显苍白的小脸已经染上了笑意,“可不是,这下子能给你节省不少钱。”
简玳玳听完这话,咯咯的笑。
只是亮亮的瞳仁,起了一层薄薄水气,莫名觉得有点烦躁。
她侧过头,压下莫名躁意,去看窗外,“临子说你把那个小家伙儿带回家了?”
昭笙拿了把水果刀,坐在她病床边削苹果,“嗯,带回来了,他总要读书的。”
若果换做以前,简玳玳大概率会骂她心软,还会拽着她,把那孩子送到昭世雄面前,并且替她大骂昭世雄一顿。
可现在,她不会了。
万一自己哪天走了,至少昭笙身边又多了一个亲人陪伴。
“挺好的,我听说那孩子蛮乖。”
昭笙顿了顿,抬起头看她,眼底有丝惊讶。
“怎么?以为我会骂你没用,骂你心软?”简玳玳虚弱一笑。
“那倒是没有。”昭笙又低头削苹果,“就是觉得你可能会一巴掌扇醒我。”
简玳玳“嗤”了一声,“我是这么暴力的人么!”
昭笙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儿,插上牙签,推到简玳玳面前的小桌子上。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斜斜照在病床上,给简玳玳光溜溜的脑袋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尝尝,水果店老板说是新品种,特别好吃。”她语气轻快,像从前闲聊那样。
简玳玳弯了弯唇角,拿起一小块送进嘴里,艰难咀嚼着。她伸手摸了摸昭笙的眼角,“黑眼圈这么重,是不是又没睡好?”
昭笙下意识往后缩,“睡得还行,就是店里新来了个兼职生,教她做咖啡费了点心思。”
“撒谎。”简玳玳的手指追过来,戳了戳她额头,“你每次撒谎时,眼睛眨的就特别快。”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
窗外知了声变得格外清晰,一阵阵像钝刀锯着人的神经。
昭笙低头摆弄水果刀,金属表面反射的光斑在天花板跳来跳去。
“笙宝。”简玳玳突然开口,“我有话想跟你说。”
昭笙的手顿住了。
她太了解简玳玳了。接下来的话或许比这刀锋还要锋利。
“这些天我想挺多的。”简玳玳说着往后躺,“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这次挺不过去......”
“你别胡说。”昭笙猛地站起来,水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医生说了治愈率有百分之五十,你这才第一个疗程,后面......”
“昭笙!”简玳玳提高了声音,而后又平静下来,“坐下来,听我说完。”
昭笙捡起水果刀,机械的坐回去,刀刃在指腹上无意识来回摩擦。
“咖啡店的股份我已经转到你名下了,合同在我床头柜抽屉里。”简玳玳声音出奇的平静,“钥匙在临子那里,他知道该怎么做。我妈那边......唉,她肯定会哭得死去活来,你到时候帮我拦着点,别让她把自己哭进医院。”
水果刀陡然一滑,在昭笙左手食指上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鲜血直往外涌,顺着指尖滴在白色床单,鲜艳,刺目。
“哎呀!”简玳玳准备按护士铃,被昭笙拦住。
“没事儿,一个小口子。”昭笙的声音开始发抖。
她看着血珠不断往外冒。突然觉得那伤口像决堤的阀门,所有强压下去的情绪都找到了出口。
眼泪毫无预兆滚下来,大颗大颗砸在血迹斑斑的床单上。她双肩剧烈颤抖着,像有只困兽正在她胸腔里横冲直撞。
“玳玳,你别这样......”她心口哽的疼,“你说过,说过要和我一起变成最美的老太太的。”
昭笙彻底失控,“你不许有这种想法,不许放弃,我不允许,我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