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落在纸上,在此刻的宁惟意眼中是一篇见解独到,直击国之要害的完美策论,可在裴怀衡眼中却是一纸空白。
“哪儿写得好?”他试探询问。
宁惟意指着中间一处:“都不错,要论最好,当是这国之律法,其中利弊分析得极好,凡事两面不可专断,律法也当讲人情,还有后续更改推崇新律,结合当下百姓生活,以及国情,非常适合,可以向陛下提议。”
看着那纸侃侃而言,想来只有在他眼里这张纸上只有空白。
这也在提醒他,此处是梦境,并非真实。
他眼眸垂下,比刚才还要落寞。
宁惟意抬眼注意到他的情绪,将纸折起来重新夹回书中,牵起他的手,往院外走:“桂花开了,同我去摘些,给你做桂花糕和桂花蜜。”
这片刻欢喜,他甘愿沉沦。
桂花……都已经是十月了吗?
他尝到了很多宁惟意做的美食,也与之一同学习到很多除治国理政之外的东西,他们一同每一日都是开心快乐的。
裴怀衡无数次同宁惟意表达过情意,对方都没有抗拒拒绝,只是都没有得到准确的答复,总是回答他:“嗯,我知道。”
嗯,我知道。
总是这么说,可是真的知道吗?
他说:“我不需要你一次次都告诉我你的心意,我都知道的,我也不需要次次都给予回应,我知道你能感受到。”
真正的宁惟意始终小心着,他在一次次表达情意时,所换来的是一次次的逃避拒绝,对方在情感上是谨慎,畏惧的,甚至可能得不到回应,会开始质疑这段感情,或许在未来就真的需要他一次次地给出回应,让对方能肯定这段感情。
一片雪白落下,裴怀衡抬头望天。
下雪了。
他高兴想要拉着宁惟意看雪,但手上却没牵住人,他一瞧,怎么又到了前院?
雪下得很大,瓦片早早盖上一层雪白,枝丫也是如此,树上早没了绿叶,掉落的枯叶,也被雪覆盖。
又是冬日了。
此处只有他一个人与雪作伴,微风拂过,发丝轻扬,倒有些孤寂。
在他将垂眸离开时,有一人持伞出现在府门。
二人视线相撞,裴怀衡不再惊喜,而是平静地走上前。
宁惟意手中攥着的东西,他见过,也烧毁过。
“就真的不行吗?”
宁惟意视线躲避,别过脸不愿与之对视,他没有回答裴怀衡的问题,甚至一句话也没留下,将手中东西扔下,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风雪越来越大,裴怀衡的肩头,发顶也是一片雪白,他低头静静地注视着地上的和离书。
墨色在白雪当中太过明显,也扎眼。
他并未将和离书捡起,就看着它被掩盖,脑海中闪过太多片段,是梦也是现实。
从梦中清醒,周遭一片漆黑,瞧窗外夜色,估摸四更天。
借着月色将屋中蜡烛点燃,一闭眼便是先前梦中场景,索性不睡了,等着卯时上早朝。
烛火点燃,屋中明亮,床边摊在地上的那道圣旨,再度映入眼帘,他将它捡起,一点点卷好,将他放在屋中案桌上,就像从未拿起打开过一样。
天边露出鱼肚白时,裴怀衡已经出现在宫门外。
昨日发生的事情,早传遍了整个盛京,朝中官员都以为裴怀衡今日定然不会来早朝,可现在,别人比他们还先到。
早早地便在大殿等着,身形挺立,不与人说话,甚至脸上也瞧不出其他神情。
昨日早朝他碰着人还会打招呼,今日旁人与他问好,他只颔首。
宁尚书与宁思岚也同样猜测经昨日一事,安王今日当是不会来的。
看现下,众人皆猜错。
熙元帝到时,发现裴怀衡也来了,诧异看向他,其他朝臣也如此。
今日早朝如往常一样。
下朝后,群臣纷纷离去,少有几人关注着裴怀衡的举动。
裴怀衡出了大殿便往御书房方向去。
这下就有人议论。
“昨个儿那宁二公子失踪,听闻是他自己躲着安王的。”
“我还听说,本是宁二要和离,且和离书已给,然王爷不允,将人强锁府中,宁二执意,这才想逃的。”
“不对吧,往日瞧着他们二人关系甚好,相处也融洽,瞧王爷那般也不是会强留,固执之人啊。”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段赐婚是为何,不过是履行职责,奈何有人动心。”
……
几人议论纷纷,一直在旁注视着裴怀衡走远,顺便听听几人言论的宁思岚被他们注意。
“宁大人可知二人发生了何事?”
“还有宁二公子失踪,看大人与宁尚书神情,难道知晓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