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深夜一声清晰的脆响,震的屋内人忍不住浑身一颤。
魏春华手掌都红了大半,却举手还要再打。
主子亲自动手,往往都是气到极顶。
喜鹊忙上去劝:“夫人仔细别伤着手,此等贱妇怎么值得夫人亲自动手,没的伤了自己。您只需要一句话,奴婢保管有的是办法让她脱层皮!”
魏春华被扶着坐回榻上,依旧气得浑身发抖。
她柳眉倒竖,瞪圆了眼睛指着跪在地上的张妈妈,恨恨道:“你个狗东西!当初你怎么答应我的,如今看看你干的好事!!!”
张妈妈跪在地上,发髻散乱,一边脸肿得老高,上面还带了几道指甲划出的血印子。
她蜷缩着身体,一边磕头一边哭求:“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本来一切都安排妥当,谁知……谁知那该死的老道突然犯了瘾!在赌坊里输光了钱被扣在里头,没能赶上刘管事去寻的时候!好死不死,偏偏有个道士挂了个破幡子在街上喊‘问天买卦,铁口直断’什么的!这才被刘管事当成了咱们的人带进府里!”
张妈妈匍匐着往魏春华脚边去,不忘表忠心:“夫人!奴婢对您忠心耿耿您是知道的!此事真的怪不得奴婢啊——”
魏春华一脚踹了过去,气极反笑:“你的意思是,难道要怪我不成?!”
张妈妈疼都不敢喊一声,被踹到了立马重新坐起来,磕着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这么重要的事你都能办砸了!你还有什么不敢!”
哭天喊地的喊冤声,尖着嗓子的咒骂声,两声此起彼伏,直吵的人耳朵生疼。
凌兰一直安静坐在旁边,此时也忍不住皱眉,找了个间隙冷声道:“行了,你们吵的如此大声,是生怕旁人听不见吗。”
魏春华赶紧收了声,看向凌兰:“兰儿,你惯来主意多,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凌兰一改人前那副温柔似水的模样,她挎着脸,语带埋怨:“娘也是,这等大事怎么也不跟我事先商量一下。如此潦草行事,万一被抓到把柄岂非引火烧身。”
魏春华只当女儿是担心自己,安慰道:“兰儿放心,虽说这次失了赶走四丫头的机会,但刘管事阴错阳差找了个旁的道士也不认识咱们,横竖说不出对咱们不利的话。”
凌兰:“……”
见她还是愁眉不展,魏春华指了指张妈妈,道:“你若还不放心,大不了将这婆子也发卖了去。”
张妈妈脸色猛地一变,扑腾着跪到魏春华脚边死死抓住她的裙角,“夫人!!您是知道的,奴婢的小儿重病在身,全靠好药吊着一口气!奴婢要是被赶出去,奴婢的小儿也活不成了!”
她涕泪交垂,苦苦哀求:“奴婢愿意给夫人做牛做马!求夫人看在奴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饶过奴婢这一次吧!”
“你还有脸说!之前给你这贱妇的银钱没让你吐出来已是我仁至义尽!”
魏春华嘴上怒骂,目光却有几分动摇。
张妈妈是她院里的老人,她家中情况魏春华也清楚。大姑娘生病早早走了,前几年她男人做工不慎从屋顶跌落摔断了腰,如今家里面就剩一个患了怪病的小儿子指望她养活着,倒也是个可怜人。
况且,这些年这老婆子也确实为她做了不少脏事。
真要把人赶出去了,还有点不放心……
魏春华嫌弃又同情地看了眼张妈妈,没好气道:“行了!”
她理了理被拽的微微松垮的袖子,再开口时话中已带了余地:“看在你一家子都为将军府做工多年的份上,这次就先饶了你,下次……”
“不可。”凌兰平静地吐出两个字,转头直视魏春华。
“若父亲有意深究,难保要牵扯出母亲。对四姐不利倒罢了,但败坏凌府名誉却是无论如何都会闹大了去。况且……”
凌兰目中透着凉意,语气淡淡:“她知道的太多,又身有软肋,稍加威逼利诱便会成为反咬主人的狗。知道太多而无用的人,不能留。”
魏春华愣愣看凌兰,不知怎的心中发寒。
她知道凌兰是个有心眼的,甚至曾为此感到高兴,可她如此神色轻淡地定了一个人的生死,仿佛一条人命,在她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张妈妈更是听了她的话后惊惧非常,她煞白着脸,一脸惊恐地望向凌兰,口中结结巴巴:“六、六姑娘,奴婢……奴婢也算是看着您长大的,您……您怎么能……怎么能……”
凌兰看都不看她一眼,语气始终毫无起伏:“斩草需除根,还请母亲莫要心软。”
屋内有一霎令人窒息的静默。
魏春华呆呆看着凌兰,觉得有那么一瞬间眼前的女儿难以形容的陌生。
可她想了想凌兰的话,又觉不无道理,这件事说小可小,说大也大,万一真让老爷知道了,那她与正妻之位可就彻底无缘了。
斟酌再三,到底还是担心日后被人抓了把柄。其他倒是无所谓,就怕耽误了乔儿日后的发展。张妈妈左右不过一个奴才,死了便死了。这般想着,魏春华对喜鹊使了个眼色。
张妈妈是内宅里的老人,哪里会看不懂夫人的意思,当即就要张口呼救。
喜鹊眼疾手快,使劲往她嘴中塞了个帕子,张妈妈嗓子眼一噎,顿时两眼泛泪,奈何声音仿佛被堵住般,发不出一点。
喜鹊挽起袖子,利落道:“快!按住她!”
秋风萧瑟,月色凉。
草木在风中沉默摇摆,似是对冬日来临的绝望。
月褚宁隐在屋檐下的一角,无人察觉,风声和黑暗在此刻,是他最好的遮掩。
他静静等待,直到听到屋内一声短暂的哀鸣,没过多久两个下人抬着一卷草席悄声从屋里退了出去。草席的叠缝中露出一只粗糙的手,月色泛着银辉照在那只手上,颜色惨白。
月褚宁抿唇望着那只手,直至它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离开。
夜色下他的脚步无声,一个人影骤然从树后闪出,来到他面前屈膝而跪。
“主子。”
月褚宁没有看来人,只冷淡问话:“杜观棋是你安排的?”
那人犹豫了下,不敢欺瞒:“是。此人小有名气,虽看上去不甚着调,但为人品性还算可以。”顿了顿,面露惭愧:“原以为只需他说句府中没有狐妖便罢,没想到差点横生枝节,是我办事不利,还望主子责罚。”
月褚宁似乎不以为意,只问:“魏春华的人呢?”
“魏春华收买的人原是个赌徒,我将人引去赌坊之后他自己进去便没再出来,八成是又欠下赌债被赌坊的人就此扣下。”
月褚宁这才垂眸打量了那人一眼,勾了勾唇:“做的不错。”
那人瞧他难得展颜,不由愣住。然而月褚宁已经移开视线,抬脚准备离开。
那人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角。他背对着月光,即便看不清脸上是何表情,但侧颜的线条已足够迷人。那人默默将手中的衣角握紧,目中闪过一丝留恋。
月褚宁冷淡地扫向那人,语气已显露几分不耐:“还有事?”
“我……我……多谢主子为我除掉张妈妈。”
月褚宁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手臂,那片衣角悄无声息的从那人手中挣脱而出。
“我说过,答应你的我会做到。”
夜色遮盖了月褚宁眸中的寒芒,他低沉的声音在深黑的月夜下仿佛有一种魔力,极尽魅惑。可仔细听,却含着彻骨的冷意。
月褚宁看向跪在脚边的人,冰冷提醒:“至于你答应我的,也希望你能做到。”
*
狐妖一事有了结果,凌国双上朝都充满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