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容给的?”
林砚轻声问,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苏绒却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
但这事儿没什么好隐瞒,她便坦然点头,结果就感觉到面前之人像是无端端被拧紧了一根弦,看着莫名颓了起来。
等会,所以是对错台本了?
她啥也没说啊,总不能是自己碍眼吧?
苏绒正想着是不是直接来一句慢走不送,男人的目光就落到了自己那张被墨团糟蹋的练习纸上,然后又扫了一眼自己一团黑的手指头……然后笑了。
虽然笑的幅度很小,但就是笑了!
一股子实实在在的憋屈感瞬间涌了上来,顶的她心口一闷,脸颊也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连带着耳根都隐隐觉得发烫。
真是的……
她半个月前连户籍都没有,不会写字不是很正常嘛!
这股自我开解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记忆里林砚那该死的笑意狠狠压了下去,她甚至能感觉脸上那点热度又窜高了几分。
“我……”
后半句话硬生生卡在了嗓子里,变成了一声带着浓浓不解和郁闷的咕哝:
“我成天抱猫,论劲儿也不算小吧?”
少女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秀气的眉毛苦恼地拧成了结,像在跟林砚抱怨,又像在自言自语,语气里满是费解的怨念。
“怎么这一支笔杆,到我手里捏都捏不稳呢?”
听着苏绒的话,林砚的视线终于从字上移开,落回到她困惑又郁闷的脸上。
他轻轻眨了眨眼,往前又迈了小半步,极其自然地挪到她身侧,带着清冽皂角气息的衣袖几乎拂过她的臂弯。
修长的手指在柜面上轻轻一叩,声音低而沉,干脆利落,典型的林氏发言。
“写个字,我瞧瞧。”
苏绒被他这命令式的语气激得下意识就想杠,但字没写好的憋屈感终究占了上风。
行吧!
写就写!
少女深吸一口气,拣了张新纸铺好,紧紧捏着那支笔杆。
屏息,
沉腕,
笔尖用力地、甚至带着点咬牙切齿地、无比坚定地“戳”向纸面——
然后,林砚的手就毫无预兆地覆了上来。
干燥,温热,带着长期握笔留下的薄茧,精准地而不容分说地握住了她执笔的手。
瞬间,所有的晃动和下滑都被止住了,男人的声音带着安抚,从苏绒头顶上方响起。
“别抖。”
他的手心稳稳包裹着她的,只轻微一动,便带着她悬停的笔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轻盈和安稳,轻轻落入微黄的纸面。
灯芯噼啪轻响,暖黄光晕笼罩着两人紧挨的身影,在身后的墙壁上交叠成一个。
然后,一条饱满的黑线就这样被他引导着,缓缓从苏绒笔下生出。
所有的嘈杂、憋闷、不甘都在一瞬间忽然消失,只剩下包裹手背的温热,和他袖间清冷的皂角香,惹得她心尖没来由地一麻。
笔尖在他沉稳的引导下,不疾不徐地在纸上游走,全然不是她方才那狼狈的模样。
一撇一捺都带着隐而不发的力道,最后一笔收势,力透纸背。
一个筋骨舒展,透着一股少年锐气的“林”字,就这样在纸面上渐次浮现。
少女几乎能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心在不受控制地、急促又响亮地擂动。
可也正是在这一刻,那稳稳包裹着她的大手毫无预兆地松开了力道。
仿佛方才那个掌控全局的人不是他一般,林砚后退半步,连声音都险些被喉咙卡住。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话音刚落,苏绒便下意识抬眼望去——
只见林砚颈间那片瓷白的肌肤,早已晕开一片清晰而均匀的薄粉,明晃晃地蒸腾着热意。
可这一次,男人竟没有仓惶避开。
他飞快地垂下了眼睑,那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落一小片阴影,似乎在努力镇压那些翻涌上来的羞窘。
旋即目光抬起,竟是第一次在这种时刻,带着一种近乎温存的坚定,深深地看了苏绒一眼。
“多练,回来检查你的字。”
声音压得极低,仿佛裹挟着未尽的话语和一些更重的东西,说完这句话,他才倏然侧过脸,几乎是悄无声息地转身。
眼看那道身影就要融入门外的夜色,苏绒的心仿佛被什么轻揪了一下。那个名字未经大脑,几乎是瞬间便脱口而出。
“林砚!早点回家!”
“家里…咪咪都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