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开门打水!”
赵小七吓傻了,接过苏绒手里的钥匙就跑去开猫馆的门,苏绒也顾不得委顿在地的裙角脏兮兮,径直蹲下身去探查。
她学过一点兽中医,因此只看了看雪姑的眼睑和舌苔,心里就有了数,头也不回地发号施令。
“林砚,帮我按住她。”
阳光落到少女鼻尖,将她额前的黑发镀上一层金光,早从屋顶上下来的林砚单膝触地,伸手揽住小猫。
他一双眼牢牢锁在苏绒脸上,苏绒却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化,手指搭在雪姑胸口,轻声数着它的心跳,自己的心也跟着揪紧。
雪姑虚弱地掀了掀沉重的眼睑,似乎意识到眼前的人儿是在救她,喉咙里溢出几声气若游丝的哀鸣,身子却奇迹般地乖顺下来,任人施为。
小咪焦急地围着苏绒的脚踝打转,“喵呜喵呜”地呼唤着同伴。
“姐姐,水来了!”
赵小七拎着半桶冰凉的井水,小脸跑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回来。少女也顾不得散乱的发丝,径直掰开小猫的嘴将生井水灌进去。
“对不住啊雪姑,得让你吐出来……”
她也不管猫听不听得懂,一边轻声细语地哄着,一边坚决地往它嘴里灌。
“雪姑乖,知道你难受,吐出来就好了啊!”
不知道第几碗井水灌下去,雪姑忽然吭哧一声,小猫弓起身子,秽物溅在苏绒的罗裙上。
少女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抬手就用沾湿的袖口狠狠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看着猫尾巴终于虚弱地摆了摆。
“眼睛有神了。”
林砚松开手,摸了摸雪姑发蔫的耳朵,直起腰来。他单膝跪地时挽起的袍角落下,遮住脚踝上一层浅淡的晒痕。
苏绒也站起来,一边草草地抖了抖裙子上的污秽,一边伸出手指,带着十足的亲昵和后怕,轻轻戳了戳雪姑毛茸茸、仍有些瘫软的脑袋顶。
“你可算是给自己和崽子挣了一条命回来。”
她直到这时候,才得以抱着雪姑走进猫馆里,好好打量眼前这只雪白的猫咪。
这是一只很漂亮的长毛狮子猫,蓝澄澄的眼睛大而亮,尾巴软嘟嘟,阳光还透过旧窗纸给她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
唯一的败笔是她手上轻轻抚过时,带下的一大把枯涩的掉毛。
已经做了妈妈的雪姑对少女的触碰并不排斥,反而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又低头闻了闻她的衣服。
还是一只受了不少罪但亲人的仙女咪呢,苏绒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她给雪姑擦干净嘴角,终于轻声将来龙去脉问明白。
“小七,雪姑原是家养的?”
“是月月的猫。”
小少年正蹲着身子,笨拙地给雪姑顺毛,闻言一骨碌爬起来,露出两个酒窝。
他不用苏绒追问,便一股脑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我本想去告诉月月苏姐姐的事情,没想到到了她家门口就看见她娘抄着笤帚赶它呢!”
苏绒的眉头皱得更紧,她沉吟片刻,扭头望向林砚,在他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不赞同。
既如此,雪姑绝不能再留在那家。
林砚低头摸了摸赵小七的头,声音像井水浇在青石板上一样清冽干脆:“还知道什么,都讲出来。”
赵小七有点发怵地看着面前的林哥哥,他虽然知道林砚是苏姐姐的朋友,但总觉得面前的人有种天生压迫人的气势。
见少年手指头绞着衣角,直往自己身后缩,苏绒毫不客气地瞪了一眼林砚,后者不自在地咳嗽一声,收敛了气势。
“雪姑是明月抱回去的,她妈妈本来就不太同意……”小七偷偷觑了林砚一眼,继续说道:“结果雪姑肚子大了,阮大娘八成就更不想养了……”
苏绒刚想说话,林砚却先咦了一声,有些惊讶地开口:“阮家?可是乙巷的阮家?”
小七愣愣地点头,林砚眯了眯眼睛,却是先叹了口气。
“若是她家的话倒是正常……”他先向苏绒解释道:“周大娘……是个寡妇,日子过得艰难。她丈夫是京军百户,前年圣上登基那年征朝鲜,死在外面了。”
林砚抬起头看了眼苏绒,见少女垂着眸一副深思模样,不由挑了挑眉,转头看向小七。
“月月,就是她家小女儿吧?”
“对。”赵小七连忙拽了拽苏绒的衣袖,见她的目光移过来,才接着说:“阮家大姐姐如今正在一家什么戚里的大户人家做绣娘。”
戚里?
这又是什么地方?
还好苏绒身边可有个很乐意为她解答的万事通,林砚立刻会意地接口。
“戚里就是给外戚准备的居民区,妃嫔的家族都会被安置在这里居住。”
林砚见少女的表情微妙起来,忍不住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又在想什么?”
当然是在想以后挺进关陇贵族圈的营销策略,笨蛋!
苏绒撇了撇嘴没理他,继续专注地发问:“那阮大娘是做什么的?”
“她……”
林砚的神色忽然变得窘迫万分,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目光不安地四处游走,却又下意识躲开少女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