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将军,请入座。”太生微起身,广袖轻拂,声音清润,“今晚为将军接风,略备薄宴,还望不弃。”
谢昭拱手还礼,目光却在太生微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今日的太生微,与祈雨大典上的“龙君”判若两人,少了那股神威凛凛的威压,却多了一分人间难寻的清贵风华。
他身着鸦青长袍,行走间衣袂微动,似有无形之风相随,举手投足间,竟让谢昭心头莫名一跳。
“太生公子客气了。”谢昭落座,语气不卑不亢,“谢某不过途经河阳,承蒙盛情款待,实不敢当。”
他扫视全场,意味深长道,“今晚宾客济济,想来公子不只为谢某接风吧?”
此言一出,厅内气氛微滞。
太生微却笑了,笑意清浅:“谢将军言重了。将军持节而来,替天行道,除周世铮之患,太生家感激不尽。今晚邀诸位共聚,一为答谢将军,二也为河阳府的未来共商大计。”
“共商大计?”谢昭目光直刺太生微,“公子之意,谢某洗耳恭听。”
太生微不急不缓,端起酒盏,轻轻一敬:“河阳连年大旱,民不聊生。幸得将军诛除周世铮,解渡口之困,河阳百姓无不感念。然乱世未平,流民日增,府库空虚,赈灾艰难。太生家虽有心安民,奈何力有不逮。将军持节北上,想必对北方局势了然于胸,不知可有教我?”
这番话滴水不漏,既捧了谢昭的“功绩”,又点出河阳的困境,末了还将话题抛回,逼谢昭表态。
谢昭心中暗赞,这太生微果然不简单,三言两语便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
若他推说不知,便显得无能;若大包大揽,又恐落入太生微的圈套。
“公子过奖。”谢昭不动声色,端起酒盏回敬,“周世铮不过一介乱臣,谢某诛之,乃职责所在。至于河阳赈灾,朝廷虽有心,却因战事吃紧,粮饷难调。公子既有心安民,谢某愿上书朝廷,为河阳请命。”
此言一出,卢泽与王富对视一眼,眼底都有几分复杂。
赵德昌则低咳一声,掩饰尴尬。
谁不知朝廷如今自顾不暇,谢昭这“上书”不过是空话,真正意图,怕是想借机试探太生家的底细。
太生微却似未觉,微微一笑:“将军忠义,太生微佩服。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厅内众人,“河阳之事,终究需河阳人自救。诸位皆是河阳栋梁,今日既聚于此,可愿共助太生家,解民倒悬?”
卢泽、王富等人闻言,脸色微变。
他们本是来试探太生微的虚实,没想到反被逼着表态。
赵德昌老脸一红,忙起身道:“太生公子仁心仁德,老夫等自当追随!河阳乡绅愿倾力相助,开仓放粮,共渡难关!”
“赵老先生高义。”太生微颔首,目光转向卢泽与王富,“卢氏与商盟,意下如何?”
卢泽心中一凛,知道今日若不表态,怕是要被太生微记上一笔。
他起身,拱手道:“卢氏世居河内,愿为公子效力,土地、粮草,皆可调用。”
王富见状,也不敢落后,堆笑道:“商盟自当追随公子!粮草辎重,随时奉上!”
他顿了顿,又试探道,“听闻公子得龙王赐宝,夜明珠光华夺目,商盟愿以高价购之,助公子赈灾之资。”
太生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王掌柜消息灵通。龙王赐宝,确有其事。”
他一挥手,韩七捧上一只锦盒,打开后,数十颗夜明珠幽光流转,映得满厅生辉。
众人无不屏息,谢昭的瞳孔也微微一缩。
这等宝物,果然非凡。
“此乃龙王赐下的夜明珠。”太生微淡淡道,“既是王掌柜有心,太生家也不吝惜。数十颗珠子,交由商盟处置,所得银两,皆用于赈灾。但……”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刀,“若有人敢中饱私囊,龙王在上,恐有天罚。”
此言一出,王富额头冷汗直冒,连声道:“不敢!不敢!商盟定将银两全数用于赈灾!”
卢泽与赵德昌也纷纷附和,生怕被扣上“逆天”的帽子。
谢昭冷眼旁观,心中却越发惊疑。
这太生微手段高明,三言两语便将地方势力逼得表态,又以“龙王”之名震慑,恩威并施,滴水不漏。
但更大问题是……
太生微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有种让人信服的魔力?
连他这等心志坚定之人,竟也隐隐觉得,太生微所言皆是天理。
“莫非……”谢昭心头一震,忽想起祈雨大典上那道龙影,以及今日太生微步入厅堂时的轻盈身姿。
他虽不信神鬼,却也不得不怀疑,这位“龙君转世”是否真有某种异术,能蛊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