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下来,薄暮的光阴郁泛白。
容倾跟游行走到屋外,他们看着远方的天空。
空气薄薄,呼吸都窒息了。
容倾心中涌上来极其不好的情绪,他本能压制,竟然一瞬动弹不得。
仿佛又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消失。
那种东西名唤为离别。
容倾被钉在原地,游行突然静静地凝视他,看他,微微露出的忧郁。
这是游行最熟悉容倾的表情。
容倾什么话也不说,什么话,也不讲。仿佛只有他所在的这个世界,只有他,顽强地抵抗着什么东西。
游行很喜欢观察他。
比起他面前自己的拽,冷傲,或许此时此刻的自己才是从前最熟悉的。
游行发现,自己终究是不能够忘情的。
像他这样的人,别人给他一点温暖,他会不计代价去回报。
容倾,是最感恩的那个人。
也是,最负责任的那个人。
游行眼底有些胀。
他想,多久时间没有回到地狱城了?
恶鬼,一旦滋生对于尘世幸福的向往,那可真的是无可比拟的深刻欲望。
比起情欲,比起爱欲,比起,经历过动荡的过去。
谁能懂,他所感受到的幸福?
游行终归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他手覆到容倾的肩头,犹豫了下,“嗯,我去找。”
他该嘴毒一下的,可容倾实在是很容易想太多。
游行试探性讲:“其实你懂,有些事,得我亲自去处理。”
“容千,我得跟迟言允还有莉莉丝好好谈谈。”游行想了下自己的“劣迹斑斑”,顿了下,“你愿意跟我去找莉莉丝,也行。”
容倾望着他,握紧拳头。
他懂,游行什么都懂他,可他说话滴水不漏,他又能拦得住他什么?
有些东西,本质不会改变。
可容倾心里别别扭扭,刚欲说,游行堵住他的嘴,说:“你说话,有时让人生气。”
容倾拳头握紧,他说什么了!
可他性格的确纤细敏感,自己也知道。
“你从来都对迟言允善良,对我残忍。”容倾瞪着他,“我又算得了什么?”
“我对于其他人?!”容倾咬牙,“又算得了什么?”
游行突然发觉自己的冷血之处,可能是他惯性忽视了容倾吧。
他也懂,自己一点都不温柔细腻。
因为怕受伤害,所以从不刻意关注身边人想什么。
但过去骗自己受伤的迟言允跟容倾始终是不同的。
游行其实本能抵触这个称号。
家。
太遥远的东西了。
游行捏着他的手,说:“你是我孩子的爸爸,是我的丈夫,是我游行相伴一生的人。”
“你算得上我的全世界。”游行最终放开他的手,沉默嘲哳地转身。
他的声音冷漠又冰凉,“容倾,你知道,你我关系特殊。但我不可能不去管容千,我也不可能不去管你。”
“我背后的人捅刀子太多了。”游行垂眸,“虽然我也不知道容千会不会是恨我的那个人,我没照顾过他,他也没理由爱我。可唯独你……又怎么让我放心得下?”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游行不想去哄,容倾却上前从后往前搂住他,他哀切地说:“真的吗,你终于愿意承认你爱我吗?”
“你终于愿意承认,那个孩子是我跟你相爱的证明了?”
游行停住,“是,从始至终,从来都是。”
他违心,也许不是。
他不爱孩子,唯独爱容倾。
容倾爱世人,唯独不爱他。
他爱着容倾所爱着的这个世界,唯独,不爱自己。
就好像容倾恨容千,却依旧将他托付给容致书照顾。
游行想说,我们有很多时间,但他说不出口。
梵天与莉莉丝对他的敌意始终太大了。
简直是莫名其妙。
游行被箍得难受,两个人掏心掏肺,情绪动荡了好一会儿,他讲:“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洛九夜。再被你关起来,我要长霉了。”
容倾的心被安抚了下来,他垂眸亲了游行脖子,咬了口。
他还是箍着人,不肯游行走。
容倾也在跟自己的心斗争。
他没讲,就箍着人。
游行的衣领让他扯开,他看到了游行的锁骨。
游行抱怨:“你松开我,我担心……”
“老实说你把我养在湛海,就不怕教皇知道,把你赶出去吗?”游行烦躁,“跟你名不正言不顺,我才不要给人类做事,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洛九夜。”
容倾难能看他放软,可也没放开。
“把洛九夜借给我,你去一趟地狱城吧。”容倾看他这么挣扎,掐了一把他的腰,训斥:“老实点!”
游行憋屈,“你打不过我就知道使阴招,你下流!”
眼看看又要闹了,容倾一边制住他一边给下属白潋打电话,等到白潋接通电话后,白潋正在跟舒时打牌。白扒皮肩膀上睡着秃尾巴的周媚,周媚听到是容倾电话,兴奋得上蹿下跳,它舔自己的爪子,叹了声,“我感觉,怎么有狐媚子在教廷捣乱呢?”
舒时输了一百多块,闻言,轻轻坐起身,“你想让我做什么?老子给你卖命五十年,你不吩咐我做事,我怎么好吃白食?”
白潋起来,“大天使长,要做什么?”
“跟着人。”容倾挂断电话,眼中满满都是对游行的防备。
不是他不信,而是他根本不能信。
游行一旦动用惊雨刀,会不会失智,会不会反噬,他很担心。
大魅魔强是强,过分强了。
容倾只能感慨还好娃分走了他的一些魔力,不然他真的打不过他。
总不能明着说,放水吧。
不得挨抽?
游行差点踩容倾一脚,容倾又不乐意了,驴脾气上身谁都不能搭理,他重重地拿手掐了把游行的腰身,无声威胁,“我给你一个钟,不回来——”
游行咋感觉他还是那么怨妇呢?
他眉头动了下,身体滋生刻骨的欢愉。
他在对伴侣臣服。
“……”游行觉得疼了,他咬容倾的下巴,容倾吃痛,嘶了声,训他:“好了好了,我好得很,你快去吧,要给你烦死了,小屁孩。”
“哪里像妈妈?”容倾眉头抽抽,“我也不像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