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陆欲寒的声音依旧简洁,没什么起伏,但动作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愈彻底懵了。他看看那件明显比自己尺码大不少的外套,又看看陆欲寒只穿着单薄T恤的上身,虽然那T恤也破了,再看看对方平静的眼神,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啊?不……不用了吧?你自己……哎呀……”林愈结结巴巴地推辞。
“我有包。”陆欲寒言简意赅,直接把外套塞进了林愈怀里,然后自顾自地转身,从那个专业的登山包里利落地又抽出一件同款的深灰色冲锋衣,抖开,穿在了自己身上。拉链“唰”地一声拉到顶,遮住了里面那件破T恤和腰线,整个人瞬间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峻利落,仿佛刚才的狼狈从未发生。
林愈抱着怀里还带着对方体温的外套,感觉布料有点烫手。他看着陆欲寒动作流畅地穿好衣服,拉好拉链,仿佛只是完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周围许笙和秦燃的目光也变得有点微妙,充满了“哦豁——”的了然。
“行啊寒哥!够体贴!”许笙第一个反应过来,吹了声口哨,笑得一脸促狭。
林愈赶紧手忙脚乱地把那件宽大的冲锋衣套在自己身上。衣服上残留着一种干净清冽的味道,有点像雪松混着一点阳光晒过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住。袖子长了一大截,下摆也盖过了屁股,松松垮垮的,彻底遮住了他那件破T恤的尴尬。暖意和那股陌生的气息一起涌上来,让他心跳莫名有点快。
“谢……谢谢。”林愈小声嘟囔了一句,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也不知道陆欲寒听见没有。他低着头,不敢看人,感觉比刚才摔跤还难堪。
陆欲寒只是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背上包,对许笙和秦燃说:“走了。”便率先朝着集合的大部队方向走去,背影挺拔依旧,只是那件新换的冲锋衣下,包裹着刚刚处理好的伤口。
许笙和秦燃立刻跟上。许笙还不忘回头冲林愈挤眉弄眼,无声地做着口型:“有~情~况~”
林愈裹紧了身上那件带着陆欲寒气息的宽大外套,看着前面那个沉默的背影,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尴尬、窘迫、感激,还有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搅和在一起。
他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外套袖子太长,他不得不把手缩在里面,只露出一点指尖。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陆欲寒的肩头,也落在他身上这件不属于自己的外套上。衣服残留的体温和他自己脸上的热度交织在一起,让他感觉有点晕乎乎的。
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山洞里陆欲寒转身拉住他的那一瞬,后背撞上岩石的闷响,黑暗中那只抓住他手臂的、带着温度的手,还有刚才递过外套时那双平静无波却又让人无法拒绝的眼睛……
“喂!愈哥!发什么呆呢?快跟上!要集合下山了!”秦燃在前面喊他。
林愈猛地回神,甩甩头,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他小跑几步跟上队伍,目光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前方那个穿着同款冲锋衣的背影。
陆欲寒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下山的路比上山轻松许多。许笙依旧在队伍里插科打诨,试图从陆欲寒嘴里套出更多山洞历险记的细节,奈何陆欲寒的嘴比蚌壳还紧,要么是“嗯”,要么是“没事”,气得许笙直跳脚,转而开始骚扰林愈。
“愈哥,说说呗?洞里到底啥情况?寒哥怎么就为你英勇负伤了?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
“闭嘴吧你!”林愈没好气地打断他,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加快脚步想离这个八卦精远点。结果步子迈得有点急,加上腿还有点软,脚下一滑,差点又表演一个平地摔。
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抓住了他的胳膊,帮他稳住了身形。
林愈惊魂未定地抬头,又撞进了陆欲寒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眸子里。对方很快松开了手,仿佛只是顺手为之,目光也移向了别处,只留下一句没什么温度的话:
“看路。”
“……哦。”林愈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地放慢了脚步。被他抓过的手臂隔着厚厚的外套布料,似乎还能感觉到刚才那一瞬间的力道和温度。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大巴车启动,载着疲惫却兴奋的学生们踏上归程。
车厢里比来时安静了不少,很多人靠着椅背昏昏欲睡。林愈坐在靠窗的位置,身上还裹着陆欲寒那件宽大的冲锋衣。衣服上有种很淡的、好闻的味道,让他莫名安心。他偷偷瞄了一眼坐在斜前方、同样闭目养神的陆欲寒。
对方侧脸的轮廓在夕阳的金辉下显得柔和了一些,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方投下淡淡的阴影。他好像睡着了,呼吸均匀,少了平时那股拒人千里的冷硬感。
林愈看着看着,自己也有点困了,眼皮开始打架。他迷迷糊糊地想:这人睡着的样子,好像……也没那么像冰箱了?至少没那么冻人……
他打了个哈欠,脑袋一歪,靠着车窗玻璃,也沉沉睡去。身上那件不属于他的外套,像一个温暖的茧,包裹着他。车厢摇晃,窗外是流动的暮色,而他鼻尖萦绕的,是干净清冽的、属于陆欲寒的气息。
陆欲寒似乎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落在车窗玻璃上,那上面模糊地映着后排林愈蜷缩在宽大外套里、睡得毫无防备的侧影。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墨黑的眼底深处,有什么情绪无声地翻涌了一下,最终归于沉寂。他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从未醒来过。只有夕阳的金光,温柔地勾勒着两人身上那几乎同款的深灰色外套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