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尘:“……”好吧,他确实做了太多的孽,也该在神佛面前三叩九拜来忏悔自己所犯下的罪孽。
但他这个身子,如何上山还是个问题。
白栖枝拍着胸脯打包票:“没关系,我知道一条小路,是我之前上山偷吃贡品时发现的,还算平坦,轮椅应该可以推得上去。”
芍药:“为什么要偷吃贡品?”
白栖枝:“……”
沈忘尘:“……”
春花:“……”暗暗用手肘怼了她。
这事就像是一根刺,深深扎在人心里,不流血,但是每次提起还是会隐隐作痛。
四人上山,初建成时香火鼎盛的神女庙如今早已破败不堪。一片断瓦残垣中只剩庙旁那棵迎春树还在锲而不舍地生长开花。
白栖枝带了香火,跪在神女神像前拜磕。
她整整磕了三个响头,不求平安,不求富贵,不求长生。
她只求林听澜能快快回来。
求求您,让那人回来吧、回来吧、回来吧,快快回来吧。
——请放我一条生路吧。
没人能听到她的心声,或许神仙也不能,但白栖枝不在乎,她起身,举步欲将那燃得正盛的三炷香往香炉里插。
神女庙的香炉里,灰烬已经很久没有被清扫。也许是因为昨天下雨时有风雨刮了进来,里面的香灰搅成一团,顶着水、泥泞不堪。
按理说这香插进去也会歪斜,可不知道是白栖枝运气好还是怎样,她只轻轻一插,三炷香便稳稳地立在香炉里。
烟直、灰白。
尚在燃烧的部分甚至晕出橘红色的火,在略显阴暗破旧的神女庙中宛若三朵豆蔻掠上枝头,那副样子,若不是知道世上无神,白栖枝还真以为自己要被神明投下注视了。
她又抽出三炷香来递给沈忘尘。
“要一起拜一拜吗?”
“会灵验么?”
“不知道——看你求的是什么了。”
沈忘尘笑了笑,苍白的指尖从她手中接过那三炷香。
他要芍药扶他下跪,白栖枝没有偏过头去看,转身,来到那个可以系红丝绦的迎春树下。
神女庙初成时,这树上系了无数的红丝绦,条条火红几乎要将上头的迎春花也要染成红色。
可如今,那些丝绦破败着,混了雨水风霜,字迹模糊不清,且不论神仙能不能看清,但作为凡人肯定是看不清了。
白栖枝也想在上面系三个红丝绦祈愿。
她从春花手中抽出一条红丝绦,又拿出她事先装在小匣子里的墨汁,刚想要下笔,背后却蓦地响起一声:
“夫人。”
白栖枝被吓了一个激灵,还是春花反应极快,当即大声呵斥道:“你是什么人?!”
白栖紫循声转身,就见着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人坐在远处寺庙檐牙下歇息。
因他躲在阴影里,适才她们过来时没有看到,如今他一出声,她们便是想装作看不见她也不成了。
白栖枝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叫自己做什么,只淡淡一笑:“道长,福生无量天尊。”
那人这才瞧见她的年纪:“哎呀呀,原来是个小姑娘,竟然早早嫁做人妇,可惜啊,可惜。”
“什么可惜!”春花虽然也如此觉得,但为了白栖枝的脸面威严还是大声呵斥道,“我家小姐可是淮安林家的主母,要风有风、唤雨得雨!你这道士不要瞎说!”
“春花。”见春花还要说上什么,白栖枝轻唤一句叫她止声,又对着那破烂道士笑了一笑,“抱歉,冲撞道长了。”
她待人接物都是十分的客气,再加上举手投足间都是大户人家千金的风流风范,再加上这张慈悲若小神仙般的脸,叫人光是瞧她就忍不住心生喜爱怜惜。
就破烂道士竟也不能免俗。
瞧她这般好模样,他起身,大摇大摆地趿拉着他的破茅草鞋,站在她面前,将她仔细瞧了个上下。
春花觉得这人端得不客气,她家小姐身份尊贵,竟也是他能瞧得起的么?!
可被肆意打量着的白栖枝却毫无愠色,甚至嘴角还嗜着淡淡的笑意,眼睛里迸射出的两道光直直的,就这样浑身从容地任面前人打量着看。
只见那道士渐渐收回了目光,将视线放在她眉心那道刺下的朱砂痣上,忽地轻笑一声,不待春花发怒,便笑着自言自语道:“林夫人……”
“我姓白,名栖枝。”白栖枝纠正道,“道长叫我栖枝便好。”
“栖枝姑娘。”
那道士双眼死死地紧盯着她那两点漆黑如墨的双眼,笑意里少了几分玩味肆意,多了几分冷静沉稳。
但也只是一瞬。
下一秒,他就恢复原先的肆意笑容,开口,声音低沉道:
“栖枝姑娘,你身上——
好、多、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