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尘明知这不过是小姑娘偶然的一次恶作剧,可在被捉到自己尴尬的样子后,他心里竟不知道怎么居然开始有些痒痒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异样的感觉了。
沈忘尘甚至有想过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执着地白栖枝面前保持着沉稳聪慧的大人模样。他甚至还想过是不是因为林听澜失踪后,自己没有可以吸食的鲜活生气儿,转而将狩猎对象改为了更为年轻、生机勃勃的白栖枝?
不是的。他想,他没有,至少是现在没有再吸食白栖枝的生命力了。
他没有再吸食她身上的生气儿了。
那为何自己的心里会有这种感觉呢?
沈忘尘自认为没有移情别恋,他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是女。
但现在这种怪异的感觉又是什么呢?
饶是聪慧如他,也探不出这种奇形怪状的心绪。
他很烦恼,但白栖枝却在没心没肺地开心。
门被打开,沈忘尘不一会儿就看到白栖枝拿来一大碟好吃的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她边走边吃,边吃边幸福。
沈忘尘不得不承认白栖枝在心情方面一直保持的很好。
他曾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跟林听澜讨论过白栖枝的性格。
他说:“这位白小姐性子里有一种很难捉摸的东西——她要么就是难过,要么就是开心,她没有中间任何情绪过度,好像她生来就将自己分成了极端的两半。这种东西要么使她极度的欢愉,要么使她极度地愤怒,她没有中间的路可走。”
他说:“而且你有没有发现,那孩子的眼睛的瞳仁比与她同龄的孩子更加的黑且亮,眼神也更定,深深的,让人看不透,好像她的悲伤和快乐都是表面上的功夫,她的心里什么都没有。”
他问:“林听澜,你真的和她是故交么?”
那一晚,林听澜没有回答他,与其说是没有回答,更像是听见他说出“白栖枝”这三个字就更烦躁了。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沈忘尘并不觉得这个孩子的出现会影响他在林家的地位。
可林听澜还在用这个借口发泄着不知名的怒气。
好像林听澜生来就是恨着她的。
好像他自打白栖枝入府后自己就一定要在林听澜面前杀个你死我活一样。
可是这情绪太怪了,怪的就像周身所有家仆在见到他们并肩而立的第一眼时就在赞扬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是按照正常来讲的话,他们不会觉得很奇怪么?
好似除却他们,淮安并没有盛行男风的癖好。
是白栖枝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
先是春花,后来是他从未投下过注视香玉坊众人,接下来又会是什么呢?
沈忘尘没有忘记白栖枝梦魇时说过的那些胡话。
在那些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家门被灭的惨状,这无可厚非。紧接着就是看到她被他们囚禁生子的样子,似乎也说得通。
但最后她说:“可是锦儿,我不是什么疯子,我是你的娘亲啊,是我生了你,是我剖开我的血肉生出了你,为什么在你口中我会不配活在这世上呢?”
一个梦,会这么真实吗?
沈忘尘虽然不能从她破碎的话语里了解到什么,但他明白的,她所经历的梦境会比她所说出的更加真实可信。
人不会无缘无故做梦,除非她经历过什么,或者是看见过什么。
按理来说,她不可能知道那种事情的,难道是在来淮安的路上或者在逃亡中听过见过?
“咔哒”
碗碟落在木桌上发出声响,沈忘尘的魂魄被硬生生拽回残破的身体里。
他抬头看向白栖枝。
少女的五官已经比刚进门时舒展很多了,唯独那一双黑黝黝的杏眼还亮晶晶地镶嵌在眼眶里,与一张仍带着稚气的脸显得格格不入。
他记得他曾说过,自己看白栖枝的第一眼就有一种看同类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
沈忘尘细细地看着白栖枝的眼。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白栖枝被他看的头皮发麻,竟然连手里的糕点都放下了,正襟危坐地坐到沈忘尘面前,和他一脸严肃地大眼瞪小眼。
就这样坐了一会儿,她突然听见沈忘尘轻笑一声,温声问她道:
“枝枝,你怎么不爱眨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