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尴尬啊……
她将身一扭,转而准备走出房门。
虽然知道女孩子的身子骨会比男人软一些,可看她这么扭,沈忘尘还是会觉得有些心惊,更何况她背上有伤。
“不会痛吗?”
轻声又夹杂着小心翼翼地关心叫白栖枝一下子顿住脚步。
她转过身,露出粲然一笑,那笑容晃眼到几乎要将沈忘尘烫穿。
“没关系,完全不痛——既然已经无法感知到真正的开心,那就只有疼痛能让我知道我还真切地活着的。而且,"她云淡风轻道,“其实还蛮享受的。”
疯了。
沈忘尘微微一笑,守着自己那碗欲凉未凉的粥,等白栖枝回来一起用膳。
白栖枝带回来的不止是一双筷子,还有一碟小小的糕点。
沈忘尘真的怕她会吃撑。
根据从小学来的“食不言寝不语”,沈忘尘整顿饭都吃得斯文又风雅,反倒搞得白栖枝有点尴尬。
她并非没学过礼仪,可在家的时候父母兄长并未因此约束过她,再加上一路上的颠沛流离,更让她觉得那些斯文其实没有什么大用,甚至她第一次被人捡回家吃一顿饱饭的时候,她的斯文文雅反倒叫那位好心人家无所适从。
从那之后,白栖枝除却参加宴会外吃饭都一直吃得随心所欲。
骤然见沈忘尘吃饭吃得这么好看有文化,搞得她心里毛毛的,手里的大白面馒头都不香了。
沈忘尘刚抿下一口粥液,抬眼,就看到白栖枝一脸怪异地皱着眉头看他。
“怎么了?”他甚至以为是自己脸上沾了粥液,放下勺子,摸了摸唇角。
什么也没有。
白栖枝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她试图用一种可以令人接受的,不会伤到别人脆弱心灵的语气轻声问道:“你在……家中……也是这么吃饭吗?”
中间那两个字被她咬得极快,沈忘尘差点没听清那两个字是什么?
他都快忘记自己有一个家了。
面对白栖枝的疑问,他笑了笑:“嗯,小时候家中看管较严,就养成了这种习性。”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幼时家中何曾有人看管他,他在家里甚至连个人都算不上。这些都是他之后同先生慢慢学的。
因为知道自己出身卑微低贱,所以才更在意这些形式上的东西——最好不行,要做就做到极致。
他要让家中人都看到他,他不能让旁人看出他骨子里的自卑,所以他就在这些东西上显得越发自傲。
可这些在自小被好好爱着的白栖枝眼中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在白栖枝眼里,家人在一起吃饭就是要吃得香香的、饱饱的,这是她阿娘教给她的道理。
所以家中就算是有嬷嬷来教导她礼仪,但他们也同样告诉过她,这些礼仪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为的就是叫外人不看低看轻,但在家里还是怎么自在怎么好。
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在家里吃饭还这么……这么……守礼仪懂规矩的人。
她住的和自己是一个长平吗?怎么他的长平和自己的长平有点不一样?
白栖枝虽然能一眼看出听出沈忘尘是长平人,但两人之间总像是有一道看不清的隔阂一样,以至于她看沈忘尘从来就没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亲切感。
而且沈伯父——大概是要这样叫的——和父亲等人宴饮的时候,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对家中子女看管很严的样子。
她不知道朝中的波谲云诡,在她眼中,朝中众人还是很和谐的,在组宴席的时候甚至会带上各家的公子、千金。
由于自己的哥哥实在太淘气、太不守礼仪,以至于每每白翰林出席宴会时随身带着的都是白栖枝。
一来是让她不要老同自己儿子瞎混,时不时也要出来涨涨见识;另一来就是,宴会上实在有太多平时吃不到的好吃的了,那个臭小子爱吃不吃,但他肯定是要带自家宝贝女儿来尝尝鲜的。
白栖枝是见过沈博士家中那个嫡出的公子的,长得……没有沈忘尘好看,但也是一副俊俏儿郎的模样,看起来甚至比林听澜还要小一些,谈吐举止也被教得很好,但没有沈忘尘看起来这么好,
沈博士在看向他的时候眼里满是慈爱和骄傲。
按理说,能流露出这种眼神的人不应该是个严父才对,但沈忘尘却说家中看管较严。
说句没礼貌的:在礼节礼仪这方面上,凡是大户人家,没道理将庶子教得极好反而对嫡子多有纵容欠缺。
所以白栖枝总觉得沈忘尘没有对她说实话。
算了,反正这个人说的话一向是真假参半,与其追究他说的话,还不如再大口咬一口自己的白面馒头。
毕竟对她来说,什么都不如手里有个热乎乎的白面大馒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