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尘没开口,众人都不敢上前,直到那双白皙的手指不耐烦地挑了两下,侍在一旁的小厮这才唯唯诺诺地请示道:“沈公子,这……”
沈忘尘默许地点了点头。
小厮上前,刚走出一步就被拦下。
“七叔。”乌泱泱的一片人中走出来个跟林老爷差不多岁数的人,“ 惊堂兄生前曾与我互换过墨宝,他的字我最为熟识,不若让我上前一验?”
众人是这么想的:他们不敢保证这车内人真的同沈忘尘没关系,让他手里的人去验,得到的难免是个串通好的答案。况且这是他们林家自个儿家里的事,让他们林家自家人验最合适公平不过。倘若那信纸真是林老爷生前所写也就罢了;可若是份伪造的,那就别怪他们不怜香惜玉,将她这伪冒的妖女扭送官府,让她好好吃上一顿刑罚,到时候看谁还敢伪造白家小姐的身份同他们作对?!
七叔公自然也是这么想,他点了点头:“老八,去验吧。”
话音刚落,林家老八就大步流星地朝马车前走去。
他是个懂礼数的,没有直接夺过来,而是先低声道一句:“白小姐,失礼了。”
话音未落,那只涂满蔻丹的手蓦地一松,信纸“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马车内传来轻蔑的女声:“抱歉,风太大,本小姐没拿住,失礼了。”
此时哪有风来?
这分明就是羞辱!
林家老八不动声色地弯腰将信纸捡起,打开细细读着。
这确实是一张婚契,看样子约莫有二十几年之久,右下角又的确签着“林惊堂”三个大字。
他比对良久,最终捏着那一纸转身走到七叔公面前,贴耳低声道:“七叔,确实是堂哥生前的字迹。”
“可看准了?”
“看准了。”他转头看了一眼马车,暗声道,“如此一来,车内那位确实是白家千金不错。”
七叔公立即道:“快将她请下来。”
林家老八应声一答,大步朝马车走去:“白小姐,请下马车一叙。”
“你?你是个什么东西?”车内人道,“林听澜呢?叫他滚出来见我。”
“这……”男人有些犯难。
车内人讥讽道:“怎么?他自知做了那等龌龊事,不敢出来见我了?叫他给我滚出来!”
她语气中浸满怒火,一副前来问罪的样子,林家老八只能答道:“白小姐恕罪,阿澜他一个月前出海遇险,至今不见影踪,难以亲自来见您。”
“哦?失踪了?活该——我听说,他还在府内豢养了个男宠?叫他滚过来请我。”
“他……”林八看了眼陷在轮椅的沈忘尘,答道,“他腿不便。”
车内人毫不留情:“他腿不便,难道你们林家人腿也跟着断了?把他推过来见我!”
这白府小姐着实刁蛮,不过也是,这官家子女又有几个不刁蛮的呢?不刁蛮的难道还能被称之为官家子女?众人想,倘若他们也有个那么厉害的爹,恐怕要比这位白小姐还要刁蛮不止一番,更何况如今人家大小姐前来捉奸,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不刁难人?也是情有可原。
七叔公做了个手势,众人赶紧将沈忘尘连人带轮椅搬下台阶,又推着他来到马车前。
沈忘尘含笑将手放在那片车帷缝隙前。
他手冷得很,泛着病态的青白,有雪飘落到他手上,竟几息才化。
“谁要碰你?!”车内人骤然恼怒,“一个个的都不长脑子吗?把他给我推开些,别挡了本小姐的路!”
小厮又赶紧将沈忘尘推离一些,后者被骂了也不生气,依旧是一副含笑的温润模样:“抱歉,是在下唐突了您,还请不要怪罪。”
随后让小厮将车帘掀开。
少顷,一道亮丽倩影从车内缓缓钻出,轻蔑睨着轮椅上端坐着的沈忘尘,冷声道:
“你就是林听澜养在府里的那个男宠?哈,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