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胜淼边跑边喊,引得一路的乡亲端着碗,伸长脖子跑出家门看热闹。这个时间正是各家各户吃中饭的点,早的人家已经吃上了,速度慢的人家也在拾掇着做饭了,被秦胜淼这么扯着嗓子嚎的全被惊出了房。
多稀罕啊,卫大虎平时在队上一副热心快肠,忠厚的样子,怎么能干出这打死孩子的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那不得凑上去亲眼看看呗。呼呼啦啦的,看热闹的人一窝蜂地跟在秦胜淼后脚跟跑。有那嘴快的,气喘得匀的还搭着嘴问秦胜淼怎么回事,卫大虎要打谁啊?
秦胜淼这几天就在琢磨卫大虎为了吃肉的钱会做的阴险勾当,把她推出去换彩礼钱准没跑的,她就等着有人上门闹大了它。她是边跑边嚎,一路不歇气地跑到卫闰国家。
卫闰国早被队里的大动静给闹出来了,这人声鼎沸的,又是狗叫的,他还真怕出了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刚站在大门口,就看到卫朝阳甩着个手跑到他面前“霹雳叭啦”一顿话,前因后果听得是一清二楚。
秦胜淼说的是一个惨痛,再加上悲愤的表情,让围观群众中的小年青们义愤填膺,有那中老年父母们想反驳也没张开嘴,瞧瞧她说的话“包办婚姻”,“封建社会主义毒瘤”,“儿女是人不是货物”就这几个词都让中老年父母紧紧地闭上多管闲事的嘴了。
卫闰国一个脑袋两个大,这卫朝阳平时默不作声的一个小丫头片子,什么时候嘴巴这么能说了,那怕是兔子急了也要咬人了,他两眼一扫,正看到卫大虎跟着姚招娣奔过来,后面还缀着几个人。
“大虎,怎么回事,你又打孩子呢?你教育孩子也没有个轻重。把孩子领回去,孩子不愿意的事,不要勉强。”卫闰国不想管这三姑六婆结不结亲的事。
“我不回家,我回去就要被我爹给打死了,三伯,你不能不管,我爹要把我给卖了,这是犯法的,你要是管不了我爹,我要去城里告状,我肯定不会嫁的,我也决不能让我爹打死我。”秦胜淼一脸的决觉。
卫闰国头更疼了,小丫头片子,好的不学,还学会告状了,她知道告状的衙门往哪儿开吗,他抹了把脸:“卫大虎,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收了人家彩礼。儿女不答应的事,你不能勉强。”
卫大虎正要开口解释,秦胜淼一把抢了先:“他肯定收了高价彩礼想把我卖了。娘,你是我亲娘啊,你怎么忍心让我这么小嫁给一个大我那么多的刘树江。你到底把我卖了多少钱啊。亲娘啊!”她冲着姚招娣哭嚎起来,眼泪不要钱似往下掉。
“刘树江,那不是后桥的刘麻子,那有26了吧,腿还瘸了啊!”
“你别说,这刘麻子有点家底,那是队里唯二有自行车的人家,听说他眼光高着了,挑媳妇啊!”
……
跟来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陈大菊一群人见话音不对,悄悄往后缩了缩。
姚招娣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觉得没脸:“朝阳,你跟我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秦胜淼就等着她接话,她两步窜过去,扯着姚招娣的手膀子直摇:“娘,你就为了一点彩礼钱就要卖了我吗,我是你亲闺女啊,我长这么大容易吗,我天天从早到晚的干活,吃得最少,干得最多,现在你还要把我卖了,难道我是你捡回来的?”
卫大虎暴怒:“你胡说八道什么,今天只是相看,我一分钱都没有收。平时家里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喝,你个没良心的死丫头!”
姚招娣也紧紧的拽住秦胜淼的胳膊,要把她往后扯。秦胜淼纹丝不动,嘴上也没闲着:“娘,你不能卖了我,咱们家哪怕吃得不好,大家伙不都是这样过日子,省吃俭用日子不是一样过,娘,你不能为有钱过好日子就要卖了我啊。”
姚招娣脸憋的通红,又没有秦胜淼力气大,又没办法堵住她那张嘴,只能无力地看向卫大虎“他爹……”
卫大虎咬咬牙,一张脸气得肌肉直抽抽,放慢了语气“让大家伙看笑话了,朝进腿伤了,躺在床上不能动,这又要治腿,又要养伤补充营养,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钱,这都是借的,这好心借了我钱的,我不能不要脸皮不还啊,朝阳是我亲生的,我怎么也不会害她,刘树江同志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年纪大的会疼人啊,当父母的谁不想姑娘家找个条件好的对象,以后日子也过得顺当些,是吧,我是想把朝阳嫁出来,这哪家姑娘出嫁不收彩礼啊,不收彩礼只能让自己姑娘被婆家瞧不起。我想早点把欠叔伯的钱还了,这才急的让朝阳出嫁,没时间让他们年青人多相处相处,所以朝阳才这么反对,但说实在的,这年头,不都是父母亲戚帮忙介绍对对象吗。个个日子不都是这样过的?”
秦胜淼内心一片惊讶,这个卫大虎还真是让她惊喜啊,平时三句话不对都要原地爆炸的性格,这口才一套一套的,逻辑严谨,思维紧密啊,有这心眼子不晓得去挣钱,尽拿来对付自己亲女儿了,也难怪能生出卫朝兰那样的心机表了。
她面上不显,转了转眼珠:“爹,家里没有钱,又因为卫朝进欠债,这不是我造成的啊,你不能把你们父母的责任全推到我一个人身上承担啊,让我出嫁换高价彩礼为家里还债啊。婚姻是一辈子的,你用我换彩礼,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在这个婆家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我一辈子都是欠他们家的,我还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咱们欠钱是要还,不然对不起当初借咱们家救急的人。可是我们家可以一起努力一起还啊。”她跑到卫闰国跟前,一脸期盼地望着卫闰国:“三伯,你看能不能这样,让我爹出面向大队部借钱,过年算工分时,再用粮兑钱来还债,先把这钱能还的先还了。”
“大虎啊,真不能逼孩子,这费尽心思拉扯大的孩子,实在不愿意跟刘家的处对象就好说好商量,朝阳一向懂事,不能把孩子逼急了!“卫二爷语重心长的说道。
一边的几个卫大虎的宗伯长辈也附和道:“是啊,孩子养一场,不都图儿女能顺当过一辈子,别逼出仇来。”
卫闰国左右看看,看着卫大虎渐渐平静下来,他也沉声说道:“大虎,我做主,大队部借你这个钱,你打个欠条,先把这一关过了,回去也不要找朝阳算后帐,她一个姑娘家,这辈子要是过得不好,不还是你的麻烦,你不怕她出嫁还天天找你哭,闹着让你做主吗?儿女都是身上落下的血肉,你就不盼她过好点。”
卫大虎见事已至此,心下也无可奈何,队上能借钱,总好过没脸还钱,只能闷头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