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进入了末伏阶段,一中学生站在操场没到两分钟,全身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
第二天的天气依旧燥热无比,很多学生叫苦不迭。但叶枝意站在队尾,内心很平静。
因为江异一个上午都没有来。
叶枝意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人不管站在哪里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二连因为江异的到来,平添了许多惊羡的目光。
而他不容拒绝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的身上,偏偏又坦荡到极点,叶枝意无可奈何。
因为一直惦记着操场上落下的东西,叶枝意起了个大早。
早上五点,偌大的操场静谧潮湿,空气中全是草木呼吸的味道。
叶枝意跑到香樟树下,绿色的军训包完好无损地放在树根上。
但是,旁边的水瓶不见了踪影。
呜,果然被环卫阿姨当垃圾扔了。
是她的错,叶枝意很抱歉。
*
上午的军训内容是练习走正步,这也是军训最后一天汇演的内容之一。
叶枝意在夏城一中军训的时候就有点怵这个项目。
原因无他。
她、同手同脚。
果不其然,训练了几轮下来,二连的其他同学全部掌握了走正步的要领。
只有她走得跟小鸭子似的。
手脚不听使唤。
周围哄笑一片。
听到一阵阵传来的笑声,叶枝意没觉得有什么,走得不好那就多练就好啦。
可是她心里有一点点担心,她怕到了正式汇演的时候给二连的同学拉低军训成绩。
想到这里,叶枝意随意抹了抹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咬牙更努力练习了。
一晃快要十一点了,上午的军训接近尾声,各个连队的同学都躲在树荫底下休息,准备时间一到就去食堂吃饭。
现下,他们的目光纷纷集中在操场上,那个长相出众,气质纯净的女生。
“长得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这点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好。”
“好丢人啊,她为什么在我们二连啊。”
“你们看她同手同脚的,我怀疑她是不是有身体障碍?!”
“什么时候,残疾人也能读一中了?”
周围有几道女声从近处突兀地传来,夹杂着浓浓的讥笑。
叶枝意抿抿唇,当作没听到。没做好是事实,她管不了别人的嘴,能管的只能是专注自己。
她是不会放弃的。
傅皎皎一旁听不下去了。她刚刚从操场旁边的卫生间回来,就无意间听到了这些话。
太阳本来就晒得她烦躁,现下她更是火冒三丈。
她冲过去一看,对面的人是昨天食堂遇到的那两个女生。
“呵,果然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傅皎皎站定翻了个大白眼,“人家不管走成什么样,仍是一个漂亮的小仙女。”
“而你们就算走得再好,也是登不上台面的丑东西。”
虽然她们是新生,但因为和校花施以茉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所以周围的同学都不敢惹她们。
如今突然被人当着面骂了,两人嘲讽的笑容凝滞在脸上。
“又没说你,你干嘛啊,有病啊!”涂着艳丽口红的女生骂道。
“你敢说我们,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另外一个卷头发的女生帮腔道。
“哟,我好怕哦。”说着害怕,可傅皎皎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挑衅。
两人磨着牙,脸青一阵红一阵。
“我警告你,最好现在跟我们下跪道歉,不然以后让你进不了这个校门!”
“我这人脾气不好,小小练过跆拳道。”傅皎皎啧了一声,活动了一下筋骨,“我再听到你俩逼逼,小心我揍你们。”
两个女生互相看了一眼,看着面前一米七几的傅皎皎,不敢说话了。
看她气势汹汹的样子,生怕她一拳落在她们身上。
……
站在操场铁丝外的谢怀希也瑟瑟发抖。他怎么不知道今年的新生这么彪悍啊……
他刚刚从教学楼出来,只是浅浅地路过一下操场,没想到就见到了这样一个女生。
惹不起惹不起。
这么凶,以后谁敢娶她啊。
谢怀希为以后的仁兄心里默默鞠了两躬。
察觉到有人看她,傅皎皎一记眼神飞刀杀过去。
谢怀希身体一怔,眨巴了两眼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傅皎皎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
随着上午军训结束的口哨声响起,操场出口瞬间人头攒动。
叶枝意额头上沁出浅浅汗珠,傅皎皎赶紧跑过来拿手持电风扇给她吹风。
“谢谢皎皎。”叶枝意接过,眉眼一弯笑了一下。
电风扇的风力很小,但是叶枝意感觉身体里像是刮了一场大风。
很舒适。
“皎皎,我今天中午不去食堂吃了,想回去冲个澡。”
上午练习走正步的时间比较长,她身上黏糊糊的。而且,叶枝意有点吃不下东西。
“那怎么成。要不这样,你先回宿舍洗澡,我等会打包回宿舍和你一起吃。”
叶枝意不喜欢去麻烦任何一个人,但拗不过傅皎皎的劝说,她点点头接受傅皎皎的好意了。
*
江异今天在校长办公室呆了一个上午。
明长青得知一向逃课逃学的江异破天荒地来学校了,手里的茶杯差点端不稳。
于是,他笑眯眯地请江异来办公室了解情况。
江异见到明长青,当空气一样根本没放在眼里,神情淡淡转身就往操场走去。
谁知老狐狸的明长青以他外公为由成功让他停住脚步。
于是,他单手插兜,满脸不耐地走进校长办公室。
明长青坐在椅子上,看着一身锋芒,桀骜不驯的江异,微微叹了口气。
若不是自己的父亲跟江异的外公年轻时是亲密无间战友,光是江异在江城一中所做的万分之一的事,便足以让他退学千百次。
可是,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少年对此无所畏惧。
他不稀罕上学。
或者,他不稀罕世间的任何事。
这不是看破红尘的超然,相反,是对人生彻底的无望和自我堕落。
而这些,在一个张扬难驯的少年身上出现了。
诡异又和谐。
老狐狸一直盯着他不吭声,江异懒懒得抬起眸子,不耐地啧了一声。
“给你五分钟。”他指尖扣了扣沙发,“有事说事。”
“别急。”明长青反应过来,和蔼地笑了,“前几天我去看了你外公,老人家身子骨很是硬朗,只是说很想你。”
“江异,你有空多回去见见他老人家啊。”
江异歪了歪脑袋,突然笑了:“他不是说狗都比我重要么?那就让狗在他旁边尽孝。”
明长青没想到他会这样说,顿时一噎。
黎家那条狗,还是黎加正女儿去世后的第二年养的。在黎家养了十多年,黎老凡是亲力亲为。从某种意义上说,或许黎老与狗相处的时间,比那个浪荡在外面的外孙还要多。
那天,他去看望黎老的时候,老人家拄着拐杖,“白眼狼都养得熟,就偏偏那个臭小子养不熟!”
“那个臭小子如果回来了,我一定把他轰出去!”
说是骂他不回家的外孙,可是明长青清清楚楚看见老人家嘴角宠溺的笑容。
明长青呷了一口茶,笑眯眯道:“黎老昨天又给学校捐了一栋楼,江异你要好好学习,别辜负黎老的一片苦心啊。”
“捐不捐是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敢情你这两天进学校,不是为了学习啊?”
江异没作声。他翘起二郎腿,身子懒懒往后仰。
懒散的模样,把坏学生的不学无术发挥到了极致。
明长青看着旁边的处分表,以为人师表的修养,极力克制住了自己往处分表上写他名字的冲动。
*
从办公室出来,江异径直抄小道去操场。
烈日炎炎,他的心躁动得可怕。
想见一个人的渴念到达了极致。
谢怀希吃着巧克力雪糕,看到一个身影从前面飞速跑来。他顿了一下,马上身子灵活地一扭。
好消息:人没事。
坏消息:冰激凌没了。
事情很秃然。
谢怀希呆呆看着手里光秃秃的雪糕棍,嘴里的脏话差点脱口而出。
不为雪糕报仇,他誓不为人!!!他猛地抬起头,没过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