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从择善尴尬地笑了两声,解释道,“不是赵攀。怎么会是赵攀呢,如果能是赵攀,早就是赵攀了啊。”
方棠棠闻言松了口气,跟着爽朗一笑,“我就说,哈哈哈,原来是我误会了。是谁呢?我认识吗?”
“是我高中同学。”
“老天,我感觉高中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高中……你怎么回事呢从择善?那男人给你下了迷魂药了?怎么这么多年,巴巴地等着,死心塌地跟他在一起。”
从择善点头,“人就是这样奇怪,下定决心要放弃,但是一旦真的见到了,就怎么也挪不开眼。这大概就是别人说的,惊艳了青春的人,永远都忘不掉。”
“赵攀知道以后有没有气到?”方棠棠坏笑道。
“没有吧。”从择善把赵攀出车祸受伤、她去医院探望的事一并跟方棠棠说了。
方棠棠忍不住多嘴,“我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赵攀,赵攀那种人养尊处优惯了,不适合做伴侣,你们在一起的话,看似是他追求到了你,实际他随时会变心。爱一个人需要很多理由,但不爱不用。”
方棠棠拿自己举例,“向度就是这种人,所以我从不跟他谈情说爱,我们不为对方付出爱,也不向对方索取爱,我们张嘴闭嘴就是钱,晚上睡在一张床上除了解决生理需求,就是炫耀做成了什么生意、账上多了几个零。”
从择善迟疑了片刻,问:“可是姐,你不是编剧吗?”
方棠棠:“编剧早就是副业了。光靠搞艺术可养活不了我自己,也保不住我的纸片人。稍微有点资本的就过来对着我的本子指手画脚,他们懂个屁,屁都不懂。”
从择善对此深有体会,只不过碍于公开场所,没有跟着指名道姓地骂。
方棠棠骂过以后,喘了会,幽幽出声:“我以前也幻想过,在B市遇到初恋。我允许他贫穷,允许他落魄,但是他不能秃头,不能发福,不能有啤酒肚。”
“哈?你的初恋不会秃头发福啤酒肚全占了吧?”
“何止呢,还变得圆滑世故。他压根没认出我是他的老同学,只知道我是向度的老婆。”方棠棠从回忆里抽出来,语重心长地对从择善说,“有的人,你了解得越深,离你的想象就会越远,久别重逢的关键不在于重逢,而在于久别。久久不见,真的会别来无恙吗?”
从择善很感谢方棠棠这么掏心掏肺跟她说这些话,论感情,方棠棠显然比她更有经验。
“姐,你说的也是我担心的。我们上学时学校和家里都管得严,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我很怕跟他在一起以后,相处久了,他发现我跟他想象中的从择善不一样。我自己觉得高中时期的我是暗淡无光的,那时候被学校的课程还有考试逼得简直没个人样儿,他看起来却那么游刃有余,不论是安排自己的生活,还是跟同学之间的相处。”
“你这是在自卑?”方棠棠万万没料到,一向自信满满的从择善会有这么瞻前顾后的时候,便安慰道,“或许他也在担心这事会发生。”
“或许我们两个之间还需要再聊聊。”从择善若有所思道。
“聊什么?你们都是成年人了,还聊什么,你说你怕,他说他也怕,好了,完事儿你俩原地分手得了呗。”方棠棠是东北人,直来直去道。
从择善眨巴了眨巴大眼睛,不再说话,方棠棠看从择善像是真听进去了,抬手狂揉从择善的头发,打着圈揉,边揉边说:“哎呦我天,姐不是让你原地分手的意思,姐就这人,天生不爱笑但爱开玩笑。”
“姐,我怀疑我的自来卷是我小时候我妈这样揉出来的。”从择善缩了缩脑袋,重新趴了下去。“今天赵攀说,我把杜归远当作我平淡生活的调味品,我听完很生气。但碍于已经是成年人了,我没有跟他骂骂咧咧。我的生活在他大摄影师赵攀眼里,平淡无趣,但我今天拥有的事业,都带着我上学时候每时每刻咬紧牙关的决心。我不想回忆高中时候狼狈的自己,但就是过去的我塑造了今天的我。”
“择善,你我入行的时间并不长,我不敢说我做得有多好,但我发自内心地认可你。认可你的不单我一个,李礼拿下她人生中第一个最佳女主角奖,她在获奖感言里提到了你,她说是你们改变了她的人生。你有改变别人人生的能力,拥有这个能力的人可不多,你要好好发挥你的能力。”
“这可真是非常高的评价了。”从择善笑了笑,但略微透出些藏不住的苦涩。方棠棠是个极其敏锐的女编剧,非常善于观察,她摸上从择善的额头,“你怎么这样笑?发烧了?”
从择善扣住方棠棠的手腕,“没有,我想到了别的事。”方棠棠的一席话让从择善再一次陷入无措之中,她没有资格改变别人的人生,李礼获奖是因为李礼自己争气,她充其量只是推了一把。但杜归远的人生确确实实因她而变了。
“上高中那会,我对未来没有什么规划,但是他有,他说他想考警校。后来他的分确实够了,够上最好的那所。但没有报,因为我妈坚持我没有考好都怪他。我妈想让我复读,我明确说我不复读,考的成绩在我预期范围,我可以接受。我妈误会了,以为我不复读是想跟他一起到B市上学,就去找了他,让他不要报B市。”
“你是说,你认为你无意中改变了他的人生?”
“过去那些年,是的。”从择善答道,“我怕他发现自己不喜欢所学的东西,连带着怨恨我,讨厌我。”
“那现在呢?”
“我想试着自私一点,重新介入他的人生。”
“这不是自私,这是跟自己和解,找一个出口,让停滞的爱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