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停止运作,密不透风的自习室逐渐燥热,但还没有要来电的苗头。有老师过来,交代大家尽量呆在原位休息,不要乱跑起哄。黄乔伊顺着座位挪过来,跟从择善说:“听说是电路故障,后勤正在排查。”
雨势渐小,从择善搁下笔,从课桌里找出伞,问黄乔伊:“要不要出去走走,凉快凉快。”
黄乔伊欣然答应,她提议道:“我们回教室吧,感觉教室那边会很有意思。你有没有听到,不知道哪班的,他们好像在教室里唱歌!”
两个人走出自习室,顺着廊桥往高二教学楼走。廊桥四面通风,不时有雨丝飘到从择善他们身上,但是两人也懒得撑伞,反而有意把手臂深到外面,任由清凉的雨落到身上。
兴许是电路故障有些大,今晚难修好,值班老师没有再把学生拘在教室,而是允许大家出来,站在走廊透透气。有些胆子大的,已经偷偷溜去生活区买零食雪糕。
天还没有完全黑透,五米之内依稀可以辨认出人的五官。从择善站在自己班外面的走廊上,看到杜归远也站在外面吹风。他的头发比开学时剪得更短了些,衬得人更加干净利索,再加上个子挺拔,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十分出挑。从择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直到韩梦星从教室里飞奔出来扑到她身前,这才堪堪止住目光。
韩梦星有所察觉地往后看了一眼,但是立刻被从择善双手扳着下巴扳了回来。韩梦星做了个鬼脸,“看就看嘛,你怎么还心虚上了。”
黄乔伊只是笑,因为不小心笑出了声,惹得从择善朝她瞪了一眼。
“行了行了,不笑话你了。”韩梦星转而问,“要不要去买冰棍吃?”
黄乔伊直摇头,“这个天你吃冰棍啊?”
韩梦星见她拒绝,又问:“那我去买冰棍,你买根烤肠?”
黄乔伊其实不太饿,但看韩梦星正在兴头上,便答应道:“行行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从择善你去不去?”韩梦星拉拢玩一个,又开始拉另一个。
从择善:“你有伞吗?”
“啊,我的伞在宿舍。”韩梦星后知后觉道。
黄乔伊的伞坏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从择善把自己的伞递给韩梦星,“你俩去吧。帮我带瓶酸奶。”
韩梦星接过伞,拉着黄乔伊一步三跳的往楼下去,没成想迎面撞上从洗手间出来的沈先明。沈先明被韩梦星的脑壳撞得锁骨疼,揪住韩梦星的衣领把人给拖了回来。
“你往哪儿去?”沈先明压着痛意,手指着自己心口问韩梦星,“你刚刚撞到我了,没感觉吗?”
韩梦星没心没肺:“我故意的,怎么着!”她挣开沈先明的手,抓着黄乔伊手腕乐乐呵呵继续朝楼梯小跑而去。
“上下楼梯靠右你知不知道!韩梦星!你给我走慢点!”沈先明转身怒吼,但是韩梦星已经跑没影儿了。
走廊上,从择善抬头专注看雨,突然感觉有人戳了戳她的肩膀。从择善回头看,发现是刘舒。
刘舒手心里躺着一个粉白色的扁平小方片,“这是你的吗?掉地上了。”
从择善看清那东西是什么,而后摸了摸裤子口袋,里面果然空空如也。这片卫生巾方才还揣在她口袋里,估计是刚刚跟韩梦星拉扯间掉出来的。
“是我的,谢谢。”从择善接过卫生巾,但刘舒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需要我帮你打杯热水吗?”刘舒体贴地问。“现在刚停电不久,水箱里应该还有热水,再过会可能就没了。”
“不用了,而且我的杯子落在自习室了。”从择善说完才反应过来,刘舒应该也在自习室的,她出来时好像瞥到他正趴在位子上小憩。不过从择善没想那么多,估摸着刘舒也是出来溜达着透气的。从择善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毕竟跟刘舒根本不熟。
“那,我回班了?”从择善赶在气氛彻底凝固之前说。
“好。”刘舒应道。
“哎,从择善,等一下。”刘舒叫住从择善,“你的数学好像还有提升的空间。”
“什么?”从择善不太明白,为什么刘舒突然跟她说起数学。
“我意思是,我的数学很不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如果遇到数学方面的问题,可以来问我。”
从择善思索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刘舒这是要帮她学数学。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帮她,但从择善还是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教室的门窗都大敞着,比从择善想象的要凉快得多,只是屋子里光线更差,跟黑夜无二。有人手上拿着荧光棒,见到从择善,顺手给了她一个。
从择善拿在手里才发现,这不单是荧光棒,准确来说是一种棒棒糖,只不过那根棒棒被做成了荧光棒。这种糖果吃起来一般,但很好玩,每年都会流行一阵。从择善上了高中以后没怎么见人吃这种糖,但拿来玩的倒是不少。没想到今晚停电,这平平无奇的糖却派上了用场。
从择善手里的这个是粉色的荧光,她趴在桌子上,偏头盯着这一小簇看,耳边传来一阵阵歌声,不知道谁先起的头,各个层的学生开始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对歌。一时间人都涌出教室看热闹,显得教室更加空旷。
从择善没有动,她半眯着眼睛休息,意识朦胧间感觉有人坐到了她旁边。从择善的同桌是一个憨厚朴实的男生,叫冯俊毅,从择善以为是冯俊毅回来了,于是把身体往边上挪了挪,给对方留出足够位置。
“从择善?”
这声音比冯俊毅的声音清亮,从择善头皮一阵酥麻,她猛然直起身,但屋子很黑,即使那人就坐在她身边,她都难以看清对方的五官。
但是哪怕看不清他的脸,从择善也能凭借声音将杜归远辨认出来。或许不止是声音,还有他的一呼一吸。
“从择善,你有想过将来考去哪里的大学吗?”杜归远的话没有什么大的情绪起伏,他好像是在问从择善明天要不要去自习室。二者的共同点是,都很简洁明了,不偏不倚,直击重点。
从择善反问:“你呢?”
杜归远:“我家里想给我转到国际学校,把我送出国。”
那一连串刺目的零分重新浮现在从择善的眼前,一切都有了因果关联。因为杜归远打算转学了,所以才肆无忌惮考了零分,所以才笑得那么畅意开怀?
“所以,你想要去国外念书了吗?”
“我家里想。但我恰恰相反。”杜归远坦然道。
“我想考到B市。”从择善回答了杜归远的问题。
“首都啊,从择善,你一定可以的。”杜归远喃喃道。
窗边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雷声在上空炸裂开来,直穿人的耳膜。从择善被突如其来的雷惊到,手里的荧光棒不小心摔落到地,滚去杜归远脚边。从择善要弯腰去捡,杜归远先她一步俯身捡起,顺手用自己的校服衣角擦了擦荧光棒上粘到的尘土。
杜归远把荧光棒放回从择善的掌心。
从择善感受到了来自杜归远手掌的温度,像是一杯温水,熨贴人心。
隔着一根荧光棒棒糖,两个人十指相贴。这其实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牵手,但两个人谁都没有缩回手。
杜归远反手握住了从择善的手。只握了一下,而后很快离开。
“从择善,我想考公安大。也就是说,假如我够努力,应该可以跟你考到一座城市。”
雨还在下,借着那一点微弱却坚定的粉色荧光,从择善看到了杜归远的眼眸,清澈明亮,诚恳炙热。
“假如我们都在B市读大学,做我女朋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