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芙蕾雅的催促，纳西索斯这次没再晃晃悠悠地拖时间，当刚玉驶入接骨木星巨大的空港时，那封由皇室颁发的白鸢尾通行证出现在战舰前方，让它畅通无阻地越过了所有检查。

从高空中往下俯瞰，可以看见白石与黄金之城，帝国的首都阿瓦隆倚靠着湛蓝的巨湖，被不见尽头的墨绿森林拥在怀中，唯美到仿佛是遗世之地。

刚玉将落星湖甩在身后，穿过闹市往帝国的政治中心——圣劳伦斯山驶去。

四周的飞行器越来越少，悬浮在圣劳伦斯山顶端的方舟要塞庄重而华美，红粉蔷薇攀爬在建筑外立面上，垂下一片片繁盛的花瀑随风摇曳。

“主人，检测到未知信号。”莉莉丝调出一张鳐鱼探测器捕捉到的影像。

战舰侧翼的夹层中，有一个小小的定位器正在闪着红光。

“被他猜到了啊。”纳西索斯杵着脑袋，食指富有节奏地敲击着沙发扶手，“暂时不用管，他如果能找上门来，倒也能省不少事。”

从进入阿瓦隆开始，这个清冷温柔的科学家角色将会把他困在方寸之地，让他的行动处处受限。

麻烦，却不得不做。

在纳西索斯把影像丢进垃圾桶销毁时，换上崭新战术服的傅凌终于姗姗来迟。

他一身利落的墨黑，只有右耳上一个白宝石耳钉闪烁着点点微光，那是纳西索斯送他的通讯器，最简单的基础版本，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

“准备好了？那就走吧。”纳西索斯起身向外走去，不紧不慢地为自己戴上了一双雪白的手套。

他今天穿着一身简洁的白色风衣，领口还别有一枚刻有鸢尾的盾形勋章，看上去和平时大相径庭。

这样清冷优雅的形象让傅凌很不习惯，身份摊牌后的几天里，纳西索斯即使换了副相貌，性格和行为也像从前一样骄矜懒散，直到现在。

“人生本来就是一出不可重来的剧目，来到了阿瓦隆，谁都要学会恰到好处的演绎。”

纳西索斯走过通道，鞋底在银白冷铁上敲击出颇有节奏的乐曲，他好像在念剧目旁白一样，优雅的声音抑扬顿挫，充满了平静的疯狂。

“不过不用担心，新人只要少说多看就好。”

“芙蕾雅欣赏重直率的欲望和超群的才能，不要试图在她面前隐瞒任何想法，她可不是你能随意欺瞒的人物。”

傅凌沉默着跟在纳西索斯身后，看着那道纤瘦挺拔的背影蹙起了眉头。

刚玉号很快停泊在圣劳伦斯山的渡口上，厚重的舱门缓缓打开，瞬间将漫天飞舞蔷薇花瓣卷入仓内，纳西索斯越过花瓣向外看去，只见芙蕾雅捧着一束粉玫瑰站在迎接队伍最前列，向他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

“surprise！”

“芙蕾雅殿下，您怎么亲自来了。”纳西索斯拂去肩头的花瓣，无奈地躬身行礼。

“都说了要叫学姐。”芙蕾雅十分不拘小节，将花束塞给纳西索斯后又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而不管什么时候，纳西索斯都不喜欢非必要的肢体接触，他将花束抱在胸前，笑着拒绝了芙蕾雅过分亲密的举动。

芙蕾雅的亲卫和他的研究员都在后头看着，他可没有过度展示的癖好。

毕竟他的地位已经足够超然，不再需要这些故作亲密的社交手段为自己增光添彩。

“殿下，这种场合还是先办正事吧。”

纳西索斯眉目清冷，将那些还没说出口的闲话家常挡了回去。从之前的通讯看，芙蕾雅和以前一样，想把他的计划无限期地搁置下去，可在找到傅凌后，他的耐心就已经逐渐告罄。

“好吧好吧。”

芙蕾雅郁郁叹气，神情在看向傅凌的瞬间变得严厉而冷酷。

她望着傅凌，充满审视的目光将人一点点开膛破肚，直到任何秘密都无所遁形。

一种被血与火淬炼出的恐怖气场轰然压下，让傅凌止不住的心跳加速，他与那双金眸对视，心脏在胸腔中不停鼓噪。

这就是芙蕾雅，帝国战无不胜的女武神，无人想与之为敌的超然存在。

“只要走入她的视野，你就会凝固在那双金眸之下，等待审判的巨剑斩落你的头颅。”

这是芙蕾雅在血雨中拼杀出的评价，而在无数场战争后，这句话早已被刻上纪念碑，成为了无人质疑的存在。

如此强大的存在……这就是他的敌人，他一定要战胜的敌人。

傅凌并不感到恐惧，只感觉推倒丰碑，斩落神明的欲望在血液里沸腾，燃烧起了一种堪称疯狂的战意。

在战场上呆过的人嗅觉都很敏锐，芙蕾雅微微挑眉，眼中划过一道流光。

“啧，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还是个联邦出身的战俘。”

“小石榴，你真要选他？”

“要我说完全没这个必要，之前我就说过，你要是真想上战场，我亲卫队里的精英随便你挑，何必费这个神？”

“您知道我的坚持。”纳西索斯摇了摇头，声音温柔而又坚定，“改造的不确定性太多，我不会在他们身上动手，健全人该有健全人的活法。”

“你就是太钻牛角尖了，他们很愿意接受改造，也很愿意当你的骑士。”芙蕾雅抓狂道。

纳西索斯身体不好，对战斗也一窍不通，这样的人想要涉足战场，就只能任命骑士来为自己赢取荣誉。

虽然按照帝国的律法，除了皇族，其他人并没有任命骑士的权力，但纳西索斯是已故第二公主伊西丝的养子，不仅继承了伊西丝殿下的遗物，还被赐予国姓封为公爵，早已算是半个皇族，况且有她和阿兰德在，谁敢对纳西索斯说半个不字？

“这是伊西丝殿下的意志。”纳西索斯还是摇头，一如既往地搬出了伊西丝。

伊西丝研究改造人只为救助濒死的战士，她只想为残缺者重塑身体，赐他们新的生命，所以禁止了因为追求力量，而对正常人进行改造的行为

她的技术应该用于救助，而不是成为兵器。

可惜时至今日，伊西丝的所有研究成果都被用于战争，每分每秒都在夺走生命，真是讽刺。

纳西索斯在心底轻嗤一声，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甚至还垂下眼眸卖起了惨：“我认同阿兰德殿下和您的想法，也尽力改变了，给我些时间。”

这下芙蕾雅也没话说了。

确实，纳西索斯已经在尽力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