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浓烟,火光,烈焰舔舐着女人的脚踝,蚕食着她跳动的心脏。
“玛弗银达!”
“你——杀父杀母杀弟杀夫杀友——!!”
“你——死后不入轮.回!!不得好死!!”
“叛徒!!”
一声声尖锐的嘶吼,沉嚎在她耳边响起,如同地狱来索命的厉鬼,无数双手朝她飞来,企图撕碎她,撕裂她。
女人海青色的眼眸骤缩,微微震颤着,看着火光肆起,逐渐吞噬这黑暗,最后,一切化坐了轰鸣的爆炸声和枪击声,和她的惊吓一起遁入无尽的深渊。
床上的人倏然睁眼,几乎弹起来,大口的喘着气,后背满是冷汗,浸湿了单薄的里衫。
是梦。
好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床头柜的闹钟,指针即将指向9点,明媚已经悄然从窗帘缝隙里钻出来了。女人匀了匀气,翻身下床洗漱。
“兰阿妹,”女人弯腰把店铺的卷帘拉上去,旁边的老妈妈笑着招呼,“今天睡懒觉啦!”
兰了扰回过头笑笑,丹凤眼弯了弯:“是啊,昨天喝的太累了。”
花店里的卖物都生气勃勃,女人拿着喷壶给每一瓣点上露珠。
这里是蜀渝西部,连着青藏,面对苍山覆雪。一条绵延的公路蜿蜒着打通了一道由东向西的旅途,又是将现代化快速发展的大城市与这么一个靠着雪山下微薄的畜牧业和旅游业维持生计的城镇连接起来的纽带。
女人是一个在5年前就来到这里的,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县城买下一方小店铺,做成了花束店,定居了下来。
沿着G107高速下来的国道走着,路过这么一个“扎的哈西”小城。女人的藏语说的很好,渐渐的,大家也就忘记了她是外地人。
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只知道她叫兰了扰,一个看上去不过30岁的亚裔姑娘,一个只身来到一个陌生的城镇,孑然一身的生活。
安详,稳静,内敛。
兰了扰就住在这里,5年挥手间,她接待了一批又一批过来打卡,旅游,体验世界的驴友。
老妈妈是这里土生土长的藏族,如果不是为了近两年越来越繁荣的旅游,这个老妇人一辈子都不会说普通话。
这里有着蜀渝独特的文化,习俗,人文,是一切城市社畜所向往的自然与传统的乌托邦。
很美的地方。
可是又关她什么事呢?兰了扰摇摇头,不过是一片浮云罢了。她在这里消磨时光,浪费生命,并且——
兰了扰进了里屋,拉开抽屉是慢慢的一箱子药,最底下压着一份病例报告。
是三年前她去到C市做的检查。
——胃癌中期,癌性不确定,建议保守治疗。
*
空荡的客运车摇摇晃晃的从草原尽头露出一个脑袋,沿着一条柏油路国道朝着地平线出现,又摇摇晃晃的停在了城镇公路上的一个寂寥的车牌旁。
一辆改装摩托低调的追上客运车洋洋洒洒的尾气,一袭哑光黑色瞬间闪过,难得给悠然宁静的褐黄色的土地和远处绿野中带来一阵突兀。
这个时期不是旅游高峰,但是是观赏西南靠藏最美的时候。摩托车减速,拐进小镇的入口前,停下。
一双皮靴踩在地上,在镇口游戏的小孩看见后好奇的打量。在这个生活压力低、原始劳作重的小地方,孩童觉得这个外地人长得十分高大,一身黑皮制衣服跟机甲勇士一样。
好帅的“泼乌”(哥哥)。
“泼乌”摘下头盔,一张英俊飒气的脸皱着眉,甩开一头长发,随风飘起。
小孩瞪大眼睛。
认错了,是好帅的“阿加”(姐姐)。
鹿璃下了车,眯着眼看了看四周升起袅袅炊烟的小城镇,身后便是绵延起伏的山丘与草原,卧坐着慵懒的牛羊。
扎的哈西。
鹿璃看着导航上的介绍。
联系的是离这里几十公里外的一个换成点,本来今天应该是可以赶到的。她打开座椅下的行囊,看着手机通讯。
……可是车没油手机没电了。
从甘南南下的时候遇到了暴雨,在山路边被迫停靠,机油匀出来一些烧火用,没想到撑不到自己原计划的地点了。雪上加霜的是手机和充电宝严重电量不足,鹿璃一个头两个大。
天不绝人,还好遇见了一个不在计划里的小镇。
看着抱着皮球的小孩,鹿璃走上前:“这里有没有车店?”
小孩是藏民。莫约也就是五六岁,不知道听不听的懂汉语,于是几个小孩围着这个外地人,叽里呱啦的隔服聊天。
最后一群孩子把她拉到了一家花店前。
鹿璃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家花店。
说是花店,其实就是卖花也卖咖啡的小店。看得出来主人并不在意争夺眼球,在一路琳琅满目间这个小小的花店显得素净而雅淡。
墙体有些自然的旧脏,红砖砌的,暴露在空气里带着陈旧和风霜的侵蚀。玻璃门窗,延伸出来的卷帘挡住了毒辣的阳光照进店里,外面是簇拥着的各色花束,爬山虎和喇叭花顺着秸秆卷上了有些生锈的卷帘,一片茵浓。
一旁立着一块黑板告示:白玉兰,新上市,买一送一。
玉兰花。
鹿璃眼眸微微动了动。
小孩子推开了店门,大喊着“兰阿加”。
“(藏语)啊呀——吵死了,什么事?”说话的人有些带着起床气的鼻音,看到到来的陌生人,转换成汉语,“哦——欢迎光临。”
鹿璃看过去,柜台前站着一个女人。柳眉丹凤眼,海青色的眼眸,朱唇皓齿,皮肤暖白,黑色及腰长发。
兰了扰和鹿璃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有些小心思。
明明这个女人穿的中规中矩,明明素面朝天,不过是睡醒还不清醒,但是鹿璃惊异于看见她的第一眼,只觉她气质不同。
一个退伍军人的直觉?
那种气质是空穴来潮的:过于的违和,不过是一个倚靠的动作,却让她觉得风情万种,摇曳生姿。但是不是夜丨店里站街的那种妖媚,反而无端的给人一种危险感。
可能是自己过于敏感,鹿璃心想。不可以多疑,也许只是因为这个女人确实美的超过普通人。
小孩子叽叽喳喳的不知道说了什么,一哄而散的跑掉,留着两个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乌龙而尴尬相处的成年人。
“……”
“您想要买些什么吗?”女人眨眨眼,看着这个年纪远小于自己的姑娘,温柔的问。
“请问有机油吗?”
她开口,兰了扰几乎是立马被吸引。
这位客人的声音似乎是玉龙雪山上常年吹打的风暴,沙砾混着冰冷磨硬了她的嗓音,硬朗。一个年轻的女孩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呢?像是被洁白神圣的山峰上的冰晶萃上一层凛厉。
“车子没油了?”兰了扰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公路人常见的问题。一手肘着下巴,借着午后慵懒闲散的阳光打量着不远处的女人,“你是公路旅行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