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街上碰到了一个穿铠甲的护卫,看那甲衣应该是王城护卫队的,阿芸姑娘与那护卫交谈,然后阿芸姑娘上了那人的马。”
宁让一个眼神飞过来,男侍愣了一瞬,连忙道:“看样子他们挺熟的。”熟人应该没有走丢风险。
王城护卫队,听起来是柳明决。宁让的食指在扳指上摩挲,“哦,何以见得?”
见宁让语气和缓,男侍继续道:“阿芸姑娘扯了他的辫子,还……拍了那人的头一下。”
宁让不语,只是继续摩挲了扳指几下,眼底毫无波澜,像一潭死水。
“然后他们骑马走了。”
“走了?”
男侍一听,觉得这语气像是在问责,他连忙解释,“侯爷,阿芸姑娘上马的时候主动伸出手要那人将她牵到马背上,小人想,他们关系应该不错,再加上小人……”再加上自己这两条腿的人,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畜生?
宁让玩味道:“关系不错……”
男侍心中“咯噔”一声:阿芸姑娘好歹是侯爷房里的丫鬟,当街上了另一个男人的马,侯爷这是吃味了吗?
他正欲解释什么,宁让又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她应该是说的阿芸姑娘吧。男侍头也不敢抬,“小的回来便骑马出去找人,到现在也没……没找到。”
男侍已经做好挨军棍的准备了,却没想到眼前的博远侯抓起桌上的马鞭,一言不发便出了门。
男侍抬头看到那个高大的背影,周身散发着一团黑气似的。
外面乌云翻滚,看样子,要变天了。
得令去王城护卫队走了一圈的追月向宁让汇报:“侯爷,柳明决今日确实当值,他的同僚说他今日去了城北。”
另一纵人马也陆续回来禀报:
“阿芸姑娘今日去了城北的一家冶金坊。”
“阿芸姑娘出了冶金坊,又去了刀剑铺。”
“阿芸姑娘出了刀剑铺与,柳明决分别后,又去了,去了……”
宁让:“去了哪里?”
那男侍低着头,艰难道:“去了青桐馆。”
另一男侍立马惊道:“那不是烟花之地吗?”说罢惊觉自己说错话了,他自己前阵子被人邀约去那里玩乐,但博远侯对此管理甚严,一直不喜下属在那些地方。他连忙解释,“小人也只是听别人说起过。
冶金坊,刀剑铺,青桐馆……
宁让的眉心微蹙,望着头顶的乌云不发一言。
追月偶尔抬起头看见他那眼神,都要赶紧避开才能缓过气来。
重芸专程支开柳明决去见了王千金。回来的时候打了一把伞,王千金临走时要给她一把伞,她一瞧那伞面上竟然还印着“青桐馆”的名字,吓得赶紧拒绝。
她怎么可能堂而皇之打着“青桐馆”的伞回去。
因此,她淋着雨在街边买了一把红色的油纸伞,靴子踩着水而过,鞋面淋湿了不少。
她低着头举着伞,一驾马车迎面而来。今日时辰虽不算太晚,但由于乌云压顶,天显得阴沉沉的。
她压根没想到对面的马车就这么停下来阻了她的路,车轮压在一处雨水积成的浅潭,将那上面倒映的楼宇破程两半。
“阿芸姐姐。”驾车之人戴着蓑笠,雨打在他头顶。
重芸透过那淅淅沥沥的雨望过去,那人竟然是追月。
那马车她此前没细看,这一抬头才发现是宁让常坐的那一辆,虽然装饰得珠光宝气,但显然在这风雨天沾上不少泥浆,显得灰扑扑的。风吹起那帘子的一角,一个身影坐在里面。
重芸想都不用想,那里面肯定是宁让了。
但想起近日来宁让有意避着她的举动,她犹豫了下,没有上前。
追月前几天也是觉得奇怪,每次阿芸姐姐有事要找侯爷,侯爷都避而不见。现下这亲自找出来了,却不发一言。他也拿不准该叫阿芸姐姐上马车,还是继续等侯爷的发令。
“叫她上车。”车里的人语气似乎有些漫不经心,仿佛刚才听完汇报忙不迭走出使臣馆的人并不是他。
追月得了指令,连忙补充一句,“阿芸姐姐,雨天路滑,你小心一些,上马车来吧,正好一起回去。”
重芸听着雨大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她连忙踩破一滩水,沾了一脚泥点子,收了伞面往车上去。
收伞的时候雨淋了她一身,她白净的脸面上像挂着露珠的叶子似的,那雨滴顺着乌黑的头发尖滴下去。
天色阴沉,车里的光线就更暗了。
她脚刚踩在马车里白色的羊毛毯上,就发现自己那脏污的鞋面与这环境多不匹配了。为时已晚,她连忙躬身将靴子脱下,宁让喜爱洁净,见自己这幅脏兮兮的样子怕是要恼。
“侯爷,不好意思啊,回去我给您洗干净。”
他坐在马车的靠里位置。
一张毛茸茸、暖呼呼的薄毯子扔到她头顶。
“擦干净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