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化见父亲坠骑,忙弃了毕环赶来相救,被殷洪以一面镜子晃在脸上,也滚下鞍去。
早有压阵商兵一拥而上,将昏迷的二人五花大绑捆抬进辕门。
彼时天祥刚满十四,使一杆比自己还长出半截的红缨枪,正与苟章战在一处,忽然瞥见父兄同时被擒,顿时心中焦急,大喊:“父亲!大哥!”
苟章欺他年幼,便用言语挑衅他道:“小鬼,我看你年纪轻轻不忍伤你,不若下马受降,也好给你留具全尸。”
天祥怒不可遏,把牙一挫,飞枪如走电游龙,噗地一声扎进苟章左腿。
他本就出生武将世家,自幼修习黄家枪法,这两年又得哪吒指点,技法大增,出枪又快又狠,立时将苟章的左腿连肉带骨扎了个通透。
随着枪尖拔出,污血喷了三四尺远,苟章惨呼一声,狼狈败走。
天祥还要再追,忽闻城楼金钟大作,知是收兵之令,便恨恨瞪着敌方辕门,直至天爵天禄连番催促,这才调转马头怏怏回城。
再说殷洪得胜回营,命手下将黄氏父子押至帅帐,以阴阳镜反面晃过二人脸庞,将他们唤醒。
黄天化甫一睁眼便跳将起来,无奈绳索加身难以挣脱,又有商军合力按住,只得破口大骂殷洪卑鄙小人忘恩负义。黄飞虎则拧眉不语,眼中似有惋惜与不解。
殷洪也不着恼,待天化骂完呼呼瞪眼喘气,这才屏退左右,起身走下丹墀,亲自解开黄飞虎身上的绳索道:“昔日武成王救我兄弟性命,殷洪铭记于心,莫不敢忘,只是不知将军为何会不顾君臣伦常,叛国投敌?”
黄飞虎将商王逼死胞妹发妻一事详细说了,叹道:“并非黄某不忠不义,而是你父亲残暴无道,欲灭我黄氏满门,黄某降周也是无可奈何,望殿下/体/恤。”又问:“殿下明明深受其害,为何还反过来助商伐周?”
殷洪道:“我身为人子,见父王受妖孽迷惑,亲小人远贤臣,致使众叛亲离,战火不熄,如何不感到锥心疼痛?然我身为成汤苗裔,大商王子,岂能违背祖训,弃宗庙社稷于不顾?前有太康失国,后有少康中兴,虽也饱受战乱之苦,却从未把江山社稷拱手让人!如今父王不仁,我却不能不义,待我平定西岐之乱,自当返回朝歌,肃清朝野,劝诫父王回归正途,不知将军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黄飞虎怅然道:“殿下,已经晚了。如今天下三分,其二归周,即便殿下重返朝歌,也再难服众。当年末将尽心竭力规劝大王,仍招来灭族之灾,若非武王、丞相收留,哪还有性命站在这里同殿下说话。末将既已归周,岂有反复无常的道理?”
殷洪见无法劝降,只得叹道:“也罢。我这便放将军回城,权当报答将军当年救命之恩。日后战场相见,我自问心无愧,将军也不必手下留情。请!”
亲自护送武成王父子出辕门,远远地见西岐开城门迎接,这才返回商营。
郑伦得知此事,气得连连跳脚,却也无可奈何。
回到相府,武成王将阵前被擒的细节连同殷洪的说辞一并说了,哪吒听罢面露讥诮:“哼,杀母之恨救命之恩也比不过一身冕服一把王座,不是贪图王权富贵是什么?赤精子师伯的一番心血算是白费了!”
听他言辞冷酷,武成王不免摇头唏嘘:“李三公子此言差矣。人生在世并非只有权利二字,倘若世人皆不念旧情,便不会有梅伯死谏,比干剜心了。”
哪吒愕然。
他虽已入世为人,却根本不懂人族血脉宗亲间的道理伦常、利益牵绊,只凭自身喜恶评判对错,殊不知世人鲜有能做到如他那般剜肉剔骨的决绝。看武成王说得恳切,忽然回想起大哥二哥待自己的点点滴滴,回想起龙吉公主被贬后仍不忘帮助杨戬与天庭周旋,不免重新审视起自己对这个世道的认知来。
杨戬见他眉峰紧锁始终不见舒展,便悄悄握住他的右手道:“很多事情并非简单善恶对错可以区分,你若实在想不明白,就不要勉强自己。”
哪吒反握住杨戬的手道:“别人的事我懒得管,我只知你是绝对不会错的。”